《红豆江湖》第十六章好美的一双金莲及《红豆江湖》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读者小说网
读者小说网 穿越小说 重生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官场小说 架空小说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小说排行榜 推理小说 同人小说 经典名著 耽美小说 科幻小说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灵异小说 乡村小说 短篇文学 重返洪荒 官道无疆 全本小说
九星天辰诀 我欲封天 小姨多春 完美世界 罪恶之城 官路红颜 雄霸蛮荒 苍穹龙骑 孽乱村医 绝世武神 神武八荒 主宰之王 女人如烟 帝御山河 一世之尊
读者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红豆江湖  作者:佚名 书号:43572  时间:2017/11/7  字数:20757 
上一章   第十六章 好美的一双金莲    下一章 ( → )
  鲍超一声长啸,圈链发锤,呼呼一轮疾攻,斗大的飞锤,宛如狂风暴雨,方圆十余丈,尽被一片罡风所罩。

  等到八八六十四招风雷锤法使了大半,这才陡然发觉血手吴均人影已经不见了。

  鲍超一怔之下,招式顿止,猛听有人叫道:“当心身后”

  鲍超霍地转过头来,耳旁冷笑之声随起,一只灼热手掌业已按到背心。

  顷刻间,喉头一阵甜,两眼金星闪,当地一声铁锤落地,庞大的身子前冲四五步,翻身栽倒,挣了几挣,登时气绝。

  血手吴均目如冷电,迅疾扫了地上尸体一眼,挥一挥身上尘土,哺哺道:“想不到这蠢物一身武功,竟不在他死鬼父亲之下。”

  正说着,只见人群纷纷闪让,一条大汉双手连分,当者披靡,直抢上山来。

  那人浑身水渍浙沥,衣衫都已扯,仅剩一条短,额生双瘤,肋下光华闪烁,现出一大片龙鳞,竟是魔龙君。

  龙君急急奔了过来,转头见群雄都被阻于山脚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厉声道:“妈巴子的,天魔教妞儿,全由咱老子包了,谁要是敢一手,咱老子跟他没完,识趣的,退开十丈,远远站着看,不许声张。”

  群雄见是这位刀剑难伤的怪人,既胆寒,又暗中窃喜,都想看看这两个身负绝学的异人,到底谁比谁强,闻言果然纷纷退后十丈,仁足远观。

  龙君目光一瞬,望见了金刀杨淦夫妇,咧嘴一笑,道:“谷元亮来了么?咱们还有死约会,等上了君山,细细再算。”

  金刀杨淦怒目相向,没有答话,欧天佑却冷冷接口道:“你还没有上得君山,先充什么人物?”

  龙君哈哈笑道:“咱要教谷元亮输得口服心服,要上君山,不过举足即至。”

  血手吴均冷哼一声,接口道:“谁说的?”

  龙君霍地旋身,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沉声道:“咱老子说的,难道不行!”

  血手吴均声道:“只要吴某还站在这里,谁也别想踏上君山一步。”

  龙君怒目叱道:“要你躺下,也不是什么为难事。”

  两人都是桀傲不驯之辈,一言不合,怒目相向,在场群雄连高翔等人在内个个都聚会神注视着,说不出是紧张?是兴奋?

  龙君双掌提举平,缓缓移步向血手吴均走去,巨大的脚掌踏在地上,一步一个脚印,脸扭曲,吃吃而笑,那模样既可笑,又狰狞,只看得血手吴均心里一阵发,不由自主握住剑柄。

  龙君桀桀笑道:“对啊!拔剑出来,空着手,你小子不是生意经。”

  别看这家伙只知道玩女人,这些话却大有将之意,对于一个不怕刀砍剑劈的人来说,对方空着手,实在远比拿着一把剑更嫌难以应付。

  谁知血手吴均也是个倨傲自大之人,听了这话,陡然松手,冷笑道:“就凭一双掌,谅你也接不下三掌。”

  龙君微微一怔,接着吃吃笑道:“好!咱老子平生最爱硬骨头,有你这句话,准让你痛痛快快的死,要不然,被咱老子擒住,剥了子,先叫你尝尝做太监的滋味。”

  群雄爆起一声汕笑,血手吴均的脸上一红,不然大怒,双掌一错,身而上。

  龙君正要他发火,长臂疾展,左掌右拳一齐攻出。

  两人身形一触即分,闪电般换了一掌,龙君心头一热,惊然惊叫道:“好小子,原来真有些烫手!”

  呼叫声中,一连又攻出三拳。

  眨眼之间,两人各展绝学,互折了七八招,彼此心里都有了数,龙君见他掌上能发热力,处处小心不跟他肌肤相触,血手吴均见对方皮坚逾钢,也避免以内家真力硬拼,是以表面看起来,双方全似虚招应敌,实则各人捏着了把冷汗,谁要是偶然疏忽,便将溅血当场,生死立判。

  这一战,足打了整整一个时辰,犹未分出胜负。

  此时,君山顶上,忽然传来悠扬的细乐之声。

  阿媛不耐,低声对高翔说道:“咱们到底要不要上去?天魔教大会已经开始了。”

  高翔皱眉道:“自然要上去,但是莫姥姥始终不见现身,我们一走,万一你爹爹盛怒之中跟人冲突起来,霹雳震天球一发,后果严重,但咱们如不快些上山,鬼叟安危又委实堪虑,最好能劝服你爹爹,一同先上君山,报仇的事,将来”

  话犹未完,突然被群雄一阵的呼叫打断:“啊,金家庄庄主来了!”

  一艘双桅大船,正落帆抛缆驶泊山脚下,四名锦衣大汉飞身上岸,搭好跳板,垂手侍立舷侧。

  舱门开处,最先出现的,正是玉笔神君金钟。

  紧跟在金钟身后,是一个薄纱覆面的白衣少女,那少女一登舱面,两道盈盈秋波便急急向人耸中扫视,高翔心头一震,口道:“她也来了”

  阿媛冷冷接道:“她是谁?见了她,为什么不去接呀?”高翔脸上一热,沉声道:“咱们此时不便跟她见面,暂且避一避,看看他们为何而来。”

  说着,拉了阿媛,转到一块大石后,阿媛嘟着嘴,显有些不愿,却未反抗。

  玉笔神君金钟果然希望重霸武林,在四名锦衣家将和两名婢女簇拥之下,父女侧踏上小经,群雄早巳闪让开一条通路,无论黑白两道,莫不垂手含笑招呼,尊称一声:“金庄主”好象仅此一声招呼,已是傲视侪辈。

  金钟微微颔首,一双眼神,迅速地在人丛中搜视着,直到穿越人丛,仍无所见,不出无限失望的神色。

  龙君和血手吴均不知何时都已住手,四只眼,直勾勾望着旁随在父亲身边的金凤仪。

  玉笔神君缓缓收回目光,诧异地对爱女说道:“奇怪!你说他一定会来,怎么连你师兄也不见呢?”

  金凤仪幽幽垂下粉颈,黯然道:“他说不错过会期,女儿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玉笔神君叹息道:“他也说过雪山归来,必定先至开封,迄今也没见到他的人影,唉!为父担心的是,他孤身一人前往雪山,万一有甚不测…”

  金凤仪突然惊骇的仰起面庞,尖声道:“不!不会的!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

  玉笔神君爱怜地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或许他已经先上君山去了,自们也走了吧!”

  父女二人并肩沿着小径,缓步向山上行去。

  大石后,阿媛忍不住用时尖碰了高翔一下,低声道:“喂!人家是特来寻你的呢!好意思躲着不见面吗?”

  高翔黯然叹道:“天火教谜底未揭穿以前,我不想跟他见面,所以连凤仪世妹之约,也只得辜负了。”

  阿媛用眼角斜望了他一眼,幽幽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个铁石心肠”

  金凤仪首移步,山风吹起她的裙裾,出纤纤莲足,神情之中忧慢落落。

  刚走近山径石级,血手吴均咽了一口馋沫,忽然轻声道:“裙拖滞湘水,舍堆巫山云。好美的一双金莲…”

  龙君接口骂道:“妈巴子的,嘴里哼哼卿卿放些什么酸,美又如何?有咱老子在,还轮到你这只癞蛤蟆不成?”

  金钟霍地停步扬头,目如冷电,迅速扫了二人一眼,沉声道:“二位是什么人?”

  龙君笑道:“不敢,咱家是黑龙江上一条龙。”

  金钟冷笑了一声,转注血手吴均,道:“这一位是”

  血手吴均笑,拱手道:“在下吴均,因与人赌赛,由午刻至子夜,严任何人踏上君山,不过,这位姑娘可以例外,只须请老丈留步,在下自当陪送姑娘,登山一游…”

  话未说完,金府四名锦衣家将同时怒叱道:“小辈,大胆放肆!”个个横跨一步,手按剑柄,作势待出手。

  金钟举手虚按,制止四将发动,冷冷望了地上死尸一眼,笑道:“难怪这么多武林同道,都被阻于山下,看来你必然有所仗恃,才敢出此狂言?”

  群雄立即又鼓噪起来,纷纷叫嚷道:“这小辈心狠手辣,已经连伤了,鲍老大和无情秀士路曼飞,庄主不可轻饶了他,替咱们武林同道出一口气!”

  “小辈武功诡异,只有金庄主才能制服得了他。”

  “他是忤逆双煞老二,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杀了他,为天下除害!”

  “杀!”“杀!杀!杀!”叫嚷之声,欣腾雷动。龙君似怕被人抢去了功劳,舞臂大喝道:“你们吵个卵,杀不用宰牛刀,这小子说话像放,唐突…唐突了一家人,老头儿,你要肯收咱家做个女婿,咱家替你宰了这小兔崽子。”

  他本是人,又要文,把个“唐突佳人”说成了“唐突了一家人”还在那儿扬眉耀目,自鸣得意。

  金凤仪又气又羞,红云掩漫,连颈项都染红了,颤叫道:“爹”

  玉笔神君拍拍爱女肩头,安慰道:“孩子,别难过,爹爹会替你出气。”

  接着,一挥手,四名家将和两名婢女一齐撤剑出鞘,护卫在金凤仪周围。

  金钟强捺怒火,跨出两步,尽量平静了声音说道:“老夫闯江湖,数十年来,不敢说薄有虚名,至少承朋友抬爱,从未有人当面折辱老夫女,阁下年纪轻轻,竟习此油滑轻薄,面辱小女,所持不过一身玄妙武功罢了。你如愿自断心脉,废去一身武功,老夫体量上天好生之德,留你一命,给你一次自新的机会。”

  血手吴均仰天狂笑道:“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爷赞你女儿,这是抬举你,想不到你竟这般不识抬举。”

  玉笔神君脸色一寒,双手前,有意无意,抚了左手指间一下,冷冷道:“看来你是定要老夫出手了?”

  血手吴均冷做地笑道:“如果你活得嫌腻,小爷也别无选择。”

  玉笔神君重重一哼,道:“这是你自寻死路,休怨老夫无辈悯之心。”

  话声才落,袍袖一抖,疾然劈出一掌。

  玉笔神君虽然名天下,在场君雄中,却大半没有见他对人出过手,他一掌劈出,群雄眼中尽都一亮,刹时间,场雅雀无声。

  高翔藏身大石后面,见金钟挥掌出手,心弦不猛震,口低呼道:“呀!果然是他”

  阿媛责怪地推了他一下,悄声问道:“他是谁?难道你现在才知道他是金家庄庄主吗?”

  “不!不!不!…”

  高翔一连说了几个“不”字,下面的话却急急咽住,面色连变,似惊骇,又似惑,同时举手虚拟,好象正细心回味玉笔神君劈出那一掌。

  阿媛方要追问,却见血手吴均蓦地发出一声长笑,双掌虚合,时间一翻,竟向金钟掌上硬了过去。

  群雄惊愕注视之下,三掌接实,血手吴均真气急催,两只手掌突然都变成血红色,十指箕张“血气”神功已全力发出。

  金钟分明看见,却视而无睹,掌心一登,沉声叱道:“滚吧!念在你年幼无知,暂贷一死!”

  血手吴均突然身躯一震,捧着右手掌心,踉跄倒退了五六步,冷汗直,面色苍白,指中不住渗出一丝丝鲜血。

  他两眼尽是怨毒光芒,好一会,才切齿说道:“好卑鄙的手段,总有一天,少爷要将姓金的人斩尽杀绝,你等着瞧吧!”

  说完,出佩剑,一挫牙,竟将自己一只右臂齐肘砍断,掷了长剑,掉头如飞向山侧荒野中奔去。

  金钟却显得十分平静,着手,转面淡淡笑问龙君道:“阁下也有意要拦阻登山的人么?”

  龙君忙笑道:“不不不!咱家也正要上山,金老头,你先请,嘿嘿!你先请!”他亲见金钟举手投足,便伤了血手吴均,自知不是对手,言辞竟恭顺了许多。

  玉笔神君傲然一笑,足尖扬起,将血手吴均那只断臂踢落路边草丛,然后牵起金凤仪的纤手,慈祥而亲切地道:“风儿,咱们走吧!”

  群雄声雷动,大伙拥着金钟父女,一涌向君山之上奔去。

  人群才行了不足十丈,突然听得一声大叫:“金庄主,请留步!”

  玉笔神君霍地停步转身,只见一名浑身血污的破衣叫化,正气极败坏沿着山脚踉跄奔到,单腿一屈,双手高举着一张字条息道:“小的奉帮主令谕,并受史少庄主面托,有讯陈送金庄主。”

  玉笔神君微微一啊,一摆手,身边一名锦衣家将闪身上前,取过那张字条,转递给金钟。

  金钟略一展视,脸色顿变,沉声道:“有这种事?他们现在何处?”

  那叫化遥遥一指,道:“在君山北方陆路入口,情势危急,请庄主速赐援手。”

  金钟点点头,道:“快些带路吧!”

  那叫化抱拳一躬,转身前导,玉笔神君金钟仰天轻叹,领着金风仪和家将婢女,匆匆转过山脚,向北而去。

  群雄都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大伙略一私议,紧跟着也涌向山北。

  那龙君举手搔搔头皮,喃喃道:“的,怪事,难道那边也有漂亮妞儿不成?咱家也不能落了后手。”也随着人群疾奔而去。

  人声渐去渐远,山脚下只剩下金刀杨淦夫妇和欧天佑等人。

  高翔从石后飞身而出,埋头在草丛中寻觅,不久,找到血手吴均那只断手,凝目一看顿时讶然失声,道:“果然不错,一定是他了…”

  阿媛不解,问道:“你说些什么?一会儿不错,一会儿是他,到底他是谁?有什么不错?”

  高翔将那只断手手心指着地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阿媛低头细看,见那断手手心,赫然有一个极小针孔,淤血正循孔中外呈乌黑,显见有毒。

  心头微震,急道:“原来金钟是以淬毒暗器,才伤了血手吴均的?”

  “不错,方才他在出手之前,曾以右手抚左手,我已经看见他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个特制的指环,那必是专破罡气的东西…”

  阿媛仍然不解,道:“以他玉笔神君的身份,固然不该暗用毒器取胜,但这是为了对付血手吴均那种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高翔面呈阴暗之,缓缓道:“以他的身份地位,竟用诡诈手段,足见为人品格,我说的,并不指他使用暗器这件事,却是因他出手那一掌,使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阿媛急问道:“谁?”

  高翔仰天吐了一口闷气,一字一顿,说道:“曾在星宿海噶达素齐峰顶,跟我对拚了一掌的白衣蒙面人。”

  阿媛机伶伶打个寒颤,失声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蒙面人就是金钟?”

  高翔沉重地点点头,恨恨道:“出手招式,十分相似,再证以他方才跟血手吴均动手时的诡诈手段,以及他在金家庄时,故意设词诬陷你爷爷,说他的眼睛,是被桑师伯的牛飞针所伤…有了这许多证据,还有什么怀疑的?”

  阿媛叹道:“我早就疑心是他,但是,他跟你爹爹乃是多年之,为什么要害你爹爹,却又待你如同骨,这就叫人难懂了。”

  高翔不期也垂下头来,喃喃道:“是的,他不但待我好,就是凤仪世妹,也不像会是仇人之女,唉”

  一声长叹,泪光隐现…

  高翔毅然抬起目光,轻声又道:“阿媛,我现在心里得很,君山北面,丐帮必有危难,你跟伯父母快些跟去吧!相机援助丐帮,但切记纵使见到了莫姥姥她们,也不可妄用霹雳震天球。”

  阿媛点头答应,反问道:“那么你呢?”

  高翔仰望君山,缓缓道;“我必须先救鬼叟,如无意外,咱们在山顶见面…”

  君山之巅,那面绣着香女的长形彩幡,仍然在随风招展,极尽惑。

  高翔独自一人,循南面小径,轻登巧纵,向山顶而行。

  越近山顶,风势越劲,他峰上奔,衣衫猎猎,如御风飞升一般,然而,那人彩幡,丝毫不能吸引他的视线,扑面山风,也吹不开他心底忧郁的死结。

  急急迈步向君山飞登,心里却一直寻思着金钟平时一言一动,越想越觉得他涉嫌重大,不过,他目前仍然不能十分肯定金钟就是天火教主,这有两点原因:

  第一、他还没有解开“七星金匕”在金家庄出现之谜,是高家传家之宝,怎会落在金钟府中?那问后园静室是谁居住的?如果金钟真是杀害桑柳二老的凶手,以金钟的精明,他何时把“七星金匕”留在尸体上?

  第二、究竟金钟和他父亲九天云龙是不是多年之?他们之间有没有恩怨?金钟为什么要迫害青城三老?

  要解答第一个疑团,他可以假作不知底细,再进金家庄,探一探那间静室的秘密。

  解答第一个疑团,只有回到青城,询问父亲,但在他尚未找到解除毒瘾的解药之前,高升已经说过:“老庄主不想跟你见面。”这却叫人为难了。

  金家庄、青城、雪山古宝、天火教、毒瘾、断魂灯…这一连串令人头昏的名字,像锁环般一个紧接着一个,在他脑中不停在飞旋、飞旋。

  神思淆中,眼前一亮,慌忙顿住身形…

  只见君山之顶,彩棚之下,这时正盛筵大张,坐西面东,设着“凹”字形三列长席,珍馐美酒,罗列桌。

  南北两席,分坐着天魔四钗和三怪,南席俱是人,四钗中只有穿蓝衣的郝玉甫在岳楼上见过一面。北边席上,飞天夜叉婆居中,上首是个头自发的狰狞老妇,一身墨长袍,背负一只革囊,囊口隐隐出十二把刀柄;下首坐着一个绿衣丽人,正是在汉江河中和岳楼上两度相遇的垂纱中年美妇。

  正西主席之上,一男一女并肩而坐,那女的浑身绫罗,珠光宝气,年纪大约总在三十上下,脸上覆盖着一幅彩绸布,仅出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神,宛如幽潭深泽,令人怵目惊心。

  另外那男人,双目俱瞎,木然端坐,正是鬼叟崔伦。

  细乐之声盈耳,三席之间的空地上,却正进行着一幕不堪人目的丑戏。

  四名美女,浑身一丝不挂,扭,翩翩而舞,另有四名健壮男子,也是身无寸楼,仅只戴着一只面具,紧随着四名女扭摆起舞,妖形怪状,做出许多亵无堪的动作,四周侍立上酒送菜和吹弹伴奏的,莫不是妙龄少女和健壮少男,不下百名之多。

  醇酒、美人、舞、曲…原来天魔教大会,竟是这般光景。

  高翔猛然一见,俊脸直被羞得通红,接着,不期然大怒。

  鬼叟崔伦高踞上坐,与天魔教主同席,而且正缓缓举杯嚼饮着酒,他虽然看不见席前的舞,却侧耳凝神,似在倾听着那惑神志的靡靡之音。

  高翔见此情形,大感讶诧,迫得把腔怒火强又忍住,沉声喝道:“青城高翔就在此。”

  这一声断喝,暗注内家真力,喝声甫出,舞倏忽顿止。

  魔教男女,尽都骇然一震,那面垂彩纱的天魔教主十分诧异地扫了高翔一眼,转面对那绿衣美妇凝视一眼,似在问:“你不是说山下水陆两路都安排好了吗?这小子是怎么上来的?”

  绿衣美妇凑过脸去,在那教主耳边低语了几句,天魔教主轻轻一哦,望着高翔“呷呷”一阵笑,摆手道:“原来是高少侠,幸会!幸会!”

  这位天魔教主体态妖烧美,但一开口,其声却哑难听之极,嗓音沉重,笑起来比鸭叫还要刺耳。

  她笑了一阵,见高翔漠然不理,颇感尴尬,耸耸肩又道:“高少侠能登上君山,便是天魔教佳宾,孩子们,快替高少侠安席。”

  高翔目光始终不离鬼叟崔伦,但奇怪的是,自从他现身时出声断喝,鬼叟似乎轻微的震动一下,瞬即恢复了平静,不闻不问,木坐如前。

  高翔心头纳闷,闻言冷冷答道:“在下并不是作客来的,教主不必费事。”

  天魔教主笑道:“本座与高少侠虽是初见,但闻得四钗回报,高少侠累次跟天魔教相遇,彼此早算得是老朋友了,远来君山,难道连一杯水酒也不肯赏脸吗?”

  回头吩咐道:“高少侠是本教第一位宾客,先敬三杯,有什么事喝了酒再谈。”

  一名妖少女应声而出,捧着酒盘,扭扭捏捏向高翔行来。

  那少女全身仅有两片窄布,一掩双,一遮下体,长发披肩,眉目十分娇,行走之际,摇曳生姿,来到高翔面前,单腿一屈,酒盘高举,仰起面庞,望着高翔嫣然一笑,轻声道:“高少侠,请用酒。”

  高翔深一口气,仰头上望,冷冷道:“不用了,在下尚有他事,不克久留,请崔老前辈借一步说话。”

  天魔教主呷呷笑道:“急什么呢?高少侠既是来找本教崔总教练,那就更不是外人了…”

  高翔一听“本教崔总教练”几个字,骇然一惊,目光递落,炯炯投在鬼叟崔伦的身上。

  一身白衣的白娘子白秀文吃吃笑道:“教主的话,高少侠必然是不肯相信的,总得教练亲口对他说一遍,他才会相信呢!”

  鬼叟崔伦头一抬,果然平静地接口说道:“高少侠是为了老夫来的么?老夫虽曾侥幸犹得一部听音剑诀,无奈双腿已残,纵负绝世武学,又有何用?教主说得对,老夫愿以此无用之身,为天魔教做些有益之事,所以,从今天开始,崔某已是教中总教练,准备把听音剑法,传授教中弟子…”

  高翔未等他说完,抢着正道:“老前辈不必说下去了,这番话此时此地,晚辈已能谅解老前辈不得已的苦衷,但是,老前辈尽可放心,任它魔道再高,今天既被晚辈找上了君山,虎龙潭,也要援助老前辈出险…”

  鬼叟崔伦神色微微一动,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老夫被她们胁迫,才作此育不由衷之语,是吗?”

  高翔道:“难道不是?”

  鬼叟崔伦突然扬声大笑,道:“自然不是,高少侠,你想老夫年近七旬,目肓腿残,一条性命何等珍惜,实在告诉你吧!这的确是出于老夫自愿,教主绝未勉强。”

  高翔如何肯信,朗声道:“无论老前辈怎么说,晚辈绝不相信,天魔教总教练的地位,难道比天火教天字堂堂主的位置更高?”

  鬼叟崔伦脸色一沉,道:“不错,天火教曾以天字堂堂主之位,游说老夫入伙,几次均被老夫峻拒,但天魔教却与天火教不同。”

  高翔口道:“有何不同?”

  鬼叟崔伦道:“天火教网罗老夫,只是因为老夫的听音剑法,正是他们断魂灯的克星,其处心积虑志在剑法,并非老夫…”

  高翔立即接道:“那么,天魔教难道就不是处心积虑志在谋取老前辈的剑法!”

  鬼叟崔伦点头道:“就算她们也是志在听音剑法,老夫宁肯传授天魔教,不愿传授天火教。”

  高翔道:“其间有什么分别?”

  鬼叟崔伦木然道:“道理很简单,天魔教习得听音剑法,不过使一群女孩子增强自卫之力,如果让天火教犹得听音剑法,他们将如虎添翼,从此武林中无人可制,天下将永无宁了。”

  高翔听了这些似是而非的道理,一怔之下,却答不上话来。

  他虽然绝不肯相信鬼叟崔伦真是自愿人盟天魔教,但这时魔教中人一个都没有口,鬼叟却滔滔雄辩,一力为天魔教辩护,这情形,显然又不像装出来的。

  假如鬼叟真系自愿人教,当初在北邮山,又为什么传授自己听音树剑?难道是因为哑奴惨死,未见自己及时驰援,一气之下,才答应了白秀文?

  当然,这些理由,他不会相信,但眼前的情形,却使他惑不解原因何在?

  天魔众女都看出他迟疑之,靳莫愁笑道:“高少侠,现在误会澄清,从前都是你错怪了咱们,不打不相识,咱们教主求才若渴只要高少侠你”

  高翔剑眉一掀,冷冷打断她的话,道:“之辈,还想蛊惑高某,那是你打错主意了!”

  白秀文嫣然道:“哟!高少侠,何必如此咄咄人呢?天火教势力遍布天下,武林中但有一点名气的,十九都中了天火教毒瘾,你要想报父仇,孤身无援怎是天火教对手?倒不如…”

  高翔重重哼了一声,断喝道:“高翔顶天立地,就算为了武林命脉粉身碎骨亦所甘愿,要我投身魔教,那是休想!崔老前辈,是非正,盼您三思,随时用得着晚辈,晚辈随时可以助您离魔掌,千万勿为诡言所惑,言尽于此,咱们再见了。”

  说完,转身行。

  坐在北面那黑衣狰狞老妇,突然冷哼一声,叱道:“站住!”

  高翔昂然却步转身,面含冷笑,道:“怎么样?难道还有事赐教?”

  他本来就不甘心离去,皆因鬼叟自承业已加盟天魔教,使他失去留下来闹它一场的理由,只好勉强告辞,这时既然有人发话喝止,可说正中下怀,暗忖道:“最好大闹一场,挤了命,我也要将鬼叟抢离君山,那时再私下细细问他。”

  那黑衣老妇扶着席沿颤微微站了起来,眼角一扫各席,愤愤说道:“姓高的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教主敬酒也不肯领情,未免太狂了些吧?”

  天魔教主尚未有所表示,高翔已抢先答道:“狂又如何?对你们这种无,难道还须礼貌周到?”

  那黑衣老妇眼中凶光陡,反手握住一柄飞刀,沉声叫道:“教主,老婆子请令征此狂悻小辈,为本教立威!”

  正席上那位天魔教主沉了一下,微笑道:“婆婆何必跟他一个小子斗气,他既然骂咱们是妖,索让他见识一下本教诛神魔舞,试试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举掌轻轻拍了两下,缓缓道:“孩子们,跳一曲吧!”

  话声甫落,一阵细乐随即奏了起来。

  场中八名体男女,一齐躬身施礼;随着乐声冉冉而舞,捉对儿环绕高翔盘旋进退,舞姿极尽只听她们同声唱道:

  “即行乐,即行乐。

  人生苦短,去苦多。

  娇蕊花开,蜂狂蝶,见花不采谁之过?”

  乐声忽然加速,男女互换,俯仰合,又唱道:

  “乐无穷,乐无穷。

  旷男怨女,今宵喜相逢。

  卿怜我爱,拒还休,此情尽在无言中。”

  紧接着,女的仰面卧倒,男的跨马横刀,竟然当众宣,乐声回转低沉,又唱道:

  “光莫虚度,行乐须及时。

  说什么非礼勿言,非礼匆视?

  吕宾凌宵殿前调戏白牡丹。

  孔圣人大成后殿拥着孔娘子。

  林妹妹潇汀馆中病思恹恹;

  贾宝玉宁国府内神游太虚。

  似这般男贪女悦,天经地义。

  又何必假充学道,心貌不一。

  期待的良辰美景,莫再辜负。

  趁如今绮年妙龄,多用些力。

  听那残风断雨。

  看那媚眼如丝。

  你那儿娇微微,颤抖阵阵,呻声声。

  我这里死,似疯似狂,如醉如痴。”

  歌声忽而低回婉转,忽而高昂,八名男女,已到了妙处…

  高翔初则怒,继则惊,有心要闭上眼睛,却无法充耳不闻,渐渐神思浮,心惊跳,忙不迭盘膝坐在地上,潜用内功,压抑心

  约过半盏热茶光景,耳旁词,非但未见稍灭,反而越来越清晰人耳,甚至云雨之声,阵阵可闻。

  高翔初不知道“诛神魔舞”竟有如此厉害,此时被魔音所,脑中想的,尽是男女之间绮丽风光,一会儿好象是阿媛在向他含羞招手,一会儿又恍惚是金凤仪正脉脉含情,对他娇笑。

  这一刹那间,凡是他认识的女孩子,一个接着一个,都在眼前出现,体内血行渐速,眼看已到了魔境边缘…

  正在这时候,突然,山下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轰!”巨声震憾山岳,连君山顶峰也微微震动了一下,魔音微顿,高翔灵台速然醒了过来。

  他睁眼一扫,掌心后背尽渗出丝丝冷汗,忙不迭反手从肩头摘下铁筝。

  铁筝在手,胆气顿壮,霍然睁开眼来,只见那八名男女,转眼已化为十六名,一变二,二变四,不多久,四周尽是数不清的旷男怨女,娇啼婉转,,竟已将自己围得水不通。

  尤其可怪的,是那些妖烧魔女,此刻都变成了阿媛和金凤仪,一个个抛眼勾眉,招手叫道:“来啁!行乐须及时,何苦折磨自己呢…”

  佛家说:“魔由心生”必是自己先有了爱情;魔像才能趁虚而人,假如是定力坚强的人,无爱无,心如止水,任他群魔舞于鼻触,玄音于耳鼓;绝不会坠人魔境的。

  高翔惊然而惊,五指疾挥,铿地一声,弦丝齐鸣,用力一摆头,眼前幻境倏忽一阵闪,仍复归并为原有的四男四女。

  那面垂彩纱的天魔教主,纵声哈哈大笑道:“难得!难得!牛刀小试,已见骨不凡,孩子们,索点家私,来一段‘妙舞天魔’让他见识见识!”

  靳莫愁和白秀文登时都面,各抖罗衫,欣然离座而起。

  朱凤娟却皱着眉头,勉强站起身来,俯首问道:“天魔之舞,乃是对付天火教而练,现在岂不…”

  天魔教主笑道:“你们只当演练一遍,有何不可?”

  朱凤娟躬身又问:“那么奏笛之人”

  天魔教主道:“高少侠能有多大年纪,如由本座奏笛,他哪能消受得起,叫天香代奏吧!”

  那面垂白纱的缘衣美妇应声而起,道:“妾遵命。”素手一挥,天魔四钗有如彩蝶翩翩,一齐跃落场中。

  高翔虽然盘膝坐着未动,一身真气,却已提足十成以上,上身微倾。气蓄丹田,暗暗蓄势戒备。

  缘衣美妇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支紫竹长笛,莲步轻盈,缓缓行至高翔前面一丈左右立住,笛尖一扬,首先挑起脸上面纱…

  那缘衣美妇曾与高翔先后在汉江途中和岳楼上两席相遇,彼此虽然未一语,但高翔早已猜她必是三怪之一。

  天魔三怪妖妇、鬼妪、夜叉婆。其中夜叉婆业已很,只有鬼妪和妖妇尚未见到,但眼前的情形很显然,那头白发的狰狞老妇,八成是鬼抠无疑,剩下这缘衣美妇,自然就是妖妇了。

  那绿衣美妇体态妖浮突低凹,无一不恰到好处,吐语如珠,明眸似水,无论从哪一方面说,条件都不在四钗之下,唯有遗憾是年纪略大了些。

  但一个女人,尤其练有一身玄功的女人,三十六七,正值虎狼之年,假如四钗是四朵鲜花,这位妖妇应该已是一只透了的苹果。

  高翔幻想妖妇既居三怪之首,想必是美绝伦之辈,谁知面纱掀处,却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敢情面纱之下,隐藏着竟是一张奇丑无比的丑恶面庞,断鼻,缺,血口,獠牙外,狰狞可怖。

  高翔机怜拎打个寒噤,连忙移开目光,心念飞忖道:“我的天,幸好那在舟中戴着面纱,不然,我有那么容易出龙君之手…”

  妖妇倒颇知礼,长笛斜搭,俯首一福,道:“小妇人韦天香,敬请高少侠指教。”

  高翔忙拱手道:“大娘请少礼。”

  妖妇韦天香丑脸牵动,冷冷说道:“天魔妙舞,乃本教克敌绝学,四叙功力,任何一人,都不在少侠之下,这一点,少侠应有自知之明。”

  高翔淡淡笑道:“不劳大娘叮咛,在下深知利害。”

  韦天香丑脸一掀,笑道:“玄功一发,中途难以收止,少侠如愿听信良言,此时还来得及。”

  高翔仰天大笑道:“高某但知仗剑除好,驱妖斩,至于胜败荣辱,早已不在意中。”

  韦天香似对高翔颇有好感,听了这话,赞佩地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韦天香就失礼了。”

  只见她长笛一摆,目光向四下扫了一瞥,近百名魔教男女众徒,突然一齐退出十丈外,掩耳转身,肤坐不动。

  高翔心中暗惊,看这情形,天魔妙舞固然厉害,妖妇那只长笛,必然更有着惊人魔力,连教中功力较浅的徒众,都不敢闻听,自己千万大意不得。

  一念及此,连忙澄意静心,挽面端坐,铁筝横放膝头,静待魔舞开始。

  天魔教主看在眼里,不微微颔首,顺手递给鬼叟崔伦两个锦绵,低声道:“魔音将起总教练还是别听的好。”

  鬼叟崔伦一言不发,接过锦绵,进耳中。

  韦天香深一口真气,引笛就,一声裂帛之声,遽尔发出。

  笛音起处,四钗同时举臂挥手,外衣一掀而落。

  四具丰盈的体上,分别裹着红、黑、蓝、白四薄纱,轻纱掩映之下,玉体隐约竟无亵衣。

  但天魔妙舞妙就妙在此处,薄纱罩体,浮凸玲戏,沟壑隐隐,峰峦若现,其人遐思,远比赤条光的“诛神魔舞”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高翔不敢抬头,目光一垂,十指拨动筝弦,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咚之声。

  韦天香面泛冷笑,鼓气吹笛,其时直可穿山裂石,顷刻便盖过了筝韵,四钗紧随魔笛笛音急骤旋转,彩纱飞扬,体香四溢,渐渐转到高翔周围。

  蓦然问,笛声一沉,万籁顿寂。

  高翔心头微微一震,挥指弹拨筝弦,竟不闻笛声相抗,微诧之下,也停止了弹筝,缓缓睁开眼帘,这一看之下,顿时陷入魔境之中。

  原来那韦天香的长笛并未真正的停止,只是其音飘忽,似已不可听闻,筝声才歇,一缕细柔魔音,便穿耳直人。

  天魔四钗个个貌如天仙,此时横身侧卧在高翔四周,肌肤颤动,肢轻摇,蝉纱浮,宛若池水碧波中透出四朵莲花,轻轻的动,柔柔的摆,星眸似阎似开,妙处若隐若现,此情此景,任是大罗神仙,除非不看第一眼,只要目光被魔境所引、便再也休想收得回来。

  高翔如果瞑目不见,诚意正心,弹奏“天籁之音”渡魔关,实甚容易,坏就坏在笛音忽敛,使他不由自主也停止了弹奏,目光一触幻境,整个神志立被魔音所,再要振奋,已经不是易事了。

  他目触魔境,幻意随生,一时间,张口瞪目,如醉如痴,混身燥热难当,直恨不得扯碎衣衫,跃身扑上前去。

  这时候,韦天香的长笛,突然一变而为急促激动,似幕筛飘摇,似云雨正浓。

  高翔自拔无力,诸般魔像泛涌,随着魔笛吹奏,呼吸越来越短促,浑身骨骼,不住毕剥轻响…

  天魔教主看到这里,冷漠地笑道:“毕竟只有这点能耐…”

  谁知话声未落,突听轰然一声巨响,山石震,连桌上杯盘,都叮当跳动。

  韦天香猛吃一惊,笛声顿敛,高翔却心神一震,突然又从幻境中挣脱出来。

  这时候,一条披头散发的人影,蓦地掠上峰顶,尖叫道:“翔哥哥!翔哥哥!”

  高翔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着那人间道:“阿媛,什么事?”

  阿媛脸惊怖,浑身衣衫上,沾了许多血渍斑点,一见高翔,涌身扑上,紧紧将他抱住,颤声道:“不得了,翔哥哥,山下死了好多人,你…你快去救爹爹…”

  高翔忙问:“伯父他怎么样了?”

  阿媛哭道:“他…啊!用了霹雳震天球…”

  “霹雳震天球!”

  这五个字,使天魔教主和三怪四钗个个骇然变,四钗本来围饶在高翔四周,忽然惊呼一声,一齐闪身跃退数丈,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着阿媛,就像她随时都会出手掷出霹雳震天球一般。

  高翔迅速扫了鬼叟崔伦一眼,来不及细问,扶了阿媛,匆匆向峰下奔去,天魔教主和近百弟子目睹二人离去,竟谁也不敢横身拦阻。

  两人奔下君山,身北直趋陆路出口,远远望见尘土蔽空,尚未散尽,山脚下死尸纵横,不下百具,一个个腹开肠,残肢断腿,尽是武林高人。

  高翔目光疾扫,早看见金刀杨淦浑身鲜血,立在一棵倒蹋的大树边,正动也不动盯视着地上一具尸体,那尸体却已经仅剩下两手一腿,整个头颅,炸得粉碎。

  阿媛叫了声:“爹”张臂就要扑过去。

  高翔急忙探臂一把将她拦住,沉声道:“且慢,伯父已负重伤,此时千万碰他不得。”

  阿媛掩面位道:“哦!爹!您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杀了这么多人,也害了自己…”

  高翔挡住阿媛,自己轻轻移步上前,细一审视,只见金刀杨淦脸色苍白,双目直视,腹之上,血密布,整个下半身,几乎全被鲜血染成血红。

  这情形,必是金刀杨淦盛怒之下突然使用“霹雳震天球”未及掩蔽,被炸裂的碎片,震伤了自己,失血过多,伤势甚重。但是,他却立不倒,这是什么缘故?

  高翔不敢骤尔惊动他,轻声叫道:“杨老前辈…”

  金刀杨淦怒目不动,却缓缓从那具死尸上移开月光,望了高翔一眼,两行热泪,竞簌簌而下。

  高翔心里一惨,轻声又道:“杨老前辈,既已快意思仇,就请放开怀,您失血甚多,须得及时疗治…”

  金刀杨淦缓缓点头,长嘘一声,喉咙中忽然发出阵“咯咯”的低响,也不知道是哭是笑?

  好半晌,才幽幽说:“不错,不错,快意思仇,我总算替老爷子报了大仇,可是…芙妹…他们呢?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说到这里,哽咽已不能成声,泪水如断线珍珠滚滚直落。

  高翔听了这些话,心里一惊,扭头再看,这才发觉地上那具断腿死尸,竟是欧天佑。

  他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心头一阵颤抖,热泪险些也要夺眶而出。

  但他咬紧嘴,强自硬将那已到眼睛边缘的泪水又忍了回去,颤声道:“老前辈,事已如此,是非都已经追悔不及,还是节哀应变才对啊!”金刀杨淦凄然笑道:“你要我怎样节哀?怎样应变?我…我…”

  他滞呆的目光一抬,挂着脸泪水,吩咐道:“阿媛,你去死尸堆里,找回你娘的尸体,爹…爹已经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话未说完,两眼反,仰身便倒。

  阿媛尖叫道:“娘”反身疾向尸堆里掠去。

  高翔屈指连扬,飞快点了金刀杨淦道,左手一抄,将他身子平放在地上。

  他身上并无疗伤药物,仅有一瓶旋风掌盛世充送给他的药丸,这药九虽是天火教荼毒天下的东西,但高翔知它极有提神速效,顾不得后果,倒出一粒,匆匆进金刀杨淦口中,双掌平伸,便替他催气活血。

  约莫半盏热茶光景,金刀杨淦果然悠悠清醒过来,只是已经气若游丝,十分衰弱。

  高翔低声安慰他道:“老前辈,错已铸成,徒悲无益,阿媛还年轻,您如再有差错,忍心她从此为成孤儿么!”

  金刀杨淦嘴角牵动,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粒“霹雳震天球”颤巍巍递到高翔手中,息着道:“我已经不行了,大仇得报,我死亦瞑目,阿媛年轻,盼望你能多多照顾她,这东西,你好好留着,将来或许对你有些用处。”

  高翔本不想收受,又怕引起他不快,只得接过揣入怀中,道:“老前辈放心吧!你只是失血过多,慢慢调养,自会复原的。”

  金刀杨淦凄然一笑,道:“我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甚至连累欧天佑和自己的子,纵能治好伤势,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接着挥挥手,不让高翔开口,又道:“记得那一次咱们初次见面,因为你穿了我一件衣服,我曾经打过你一掌吗?”

  高翔含泪点头道:“那是误会,也怪晚辈言辞无礼,顶撞了前辈。”

  金刀杨淦忽然吃吃而笑,道:“你不记恨?”

  高翔忙道:“晚辈怎会记恨…”

  金刀杨淦长嘘一口气,点头道:“这样就好,咱们虽然出身黑道,阿媛却是个纯良无的好孩子,你穿过我的衣服,今后教养她的责任,也落在你的肩上了。”

  高翔泪水盈眶,俯首无言。

  金刀杨淦息了一阵,举手遥指阿媛,竟已无法出声…

  这时候,阿媛仍然低头在死尸中翻寻,一袭罗衫,半是血污,半是泪痕。

  高翔站起身来,正想去劝她停止寻找,突听身后一声闷哼,骇然回顾,金刀杨淦竟自己切断心脉,横尸树底。

  君山之下,惨雾愁云。高翔游目四顾,遍地残尸,再也忍不住泪水泉涌,仰天长叹道:“唉!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当夜,岳城中一家客栈后院,孤灯荧荧,照着两个黯然神伤的人影。

  阿媛两眼红肿,倚坐在窗边一张竹椅上,仍在低声啜泣不止,高翔却轻嘘长叹,剑眉深锁,负手徘徊。

  他几次停下身来,凝望阿媛,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才柔声说道:“事情已经如此了,你这般伤感,整整一天粒米未进,要是坏了身体,伯父母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阿媛侧面望望桌上早已冷凉的酒菜,希嘘道:“你自个儿吃些吧!别管我,我心里像着东西一样,什么也吃不下。”

  高翔叹道:“你不肯吃,我也食不下咽。”

  说着,斟了一杯酒,举杯一饮而尽。

  阿媛伸手道:“也给我一杯酒,我也要喝。”

  高翔迟疑了一下,终于斟一杯,默默递了给她。

  阿媛仰颈饮了,又道:“再给我一杯。”

  高翔皱眉道:“酒能解愁,也能添愁,不要喝得大多。”

  阿媛道:“我不管,我烦得要死,你就让我喝个痛快吧!”

  一把他过酒壶,壶嘴对着樱,咕噜噜狂饮起来,酒抛洒,溅得身淋沥。

  高翔既不忍跟她硬夺,又无法可以慰藉,回忆在金家庄跟她的误会,阿媛一气,独自躲在客栈中闭门买酒的往事,只觉眼眶,不期然泪水盈盈。

  一壶酒,顷刻已尽,阿媛抹抹嘴,哭道:“翔哥哥,再要一壶酒来,从今天起,我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要喝酒,我要喝醉,一醉解千愁…”

  高翔含泪执着她的纤手,低声道:“阿媛,醉有什么用,醉了还会醒,醒后伤感,更胜醉前,伯父临终时要我照顾你,咱们同病相怜,理应互互励,振奋做人,世上烦恼之事大多了,岂是一个醉字能够化解的?阿媛,你要是承认我这个哥哥,应该听哥哥的话。”

  阿媛香肩耸动,嘤嘤哭泣,宛如一只负创的小猫,蟋伏在高翔臂弯中。

  高翔长叹一声,又道:“间君山之下,究竟经过如何?我问你,你一直没有说,现在慢慢告诉我好吗?”

  阿媛仰起泪脸,说道:“你与我分手以后,我就向北追上爹爹他们,才到君山北麓,那儿已死了很多人,遍地尸体,都是丐帮弟子…”

  高翔口道:“守在北门入口的,真是我大哥高翊吗?”

  阿媛点点头,道:“我们赶到的时候,丐帮弟子死伤已近二百人,其中连穷家二圣和独臂穷神刘铁辉,以及金家庄那位少庄主,都在追魂掌下负了重伤,金钟一怒,便跟你哥哥动了手,我们本不想现身的,谁知欧伯伯却在人丛中发现了莫姥姥…”

  高翔忙问:“她跟那些人在一起?”

  阿媛冷冷扫了他一眼,才道:“只有擎大神剑黄承师和乾坤手冉亦斌,放心,其中并没有那位李姑娘。”

  高翔脸上一红,道:“他们是刚到?还是早已经在那儿了?”

  阿媛道:“看来也是刚来不久,那时候人群都向山麓涌去,金钟跟追魂手又正在战之际,欧伯怕一声呼叫,用拐一指,告诉爹爹道:‘那拿着拐杖的老婆子,便是害死老爷子的莫姥姥。’“爹爹听了这句话,拔刀就冲了过去,我死命拉住他老人家衣角,要他老人家暂时忍耐片刻,谁知爹爹一急,就掷出了一粒霹雳震天球…”

  高翔叹道:“唉!快意一时,难怪会伤了那么多人!”

  阿媛继续又道:“那粒震天球出手,并没有伤着莫姥姥,却把观战的人震死大半,当时人群一,四散奔逃。金钟和追魂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战,喝令家将婢女护送金凤仪和史雄飞急急退回湖边上船,金钟横身拦住爹爹,两人一言不合,便兵刃相向,反把莫姥姥等人抛在一旁了。

  “因我拉不住爹,只好跟娘紧紧护在他老人家身边,欧伯伯却跟莫姥姥动了手。

  “唉!那真是一场惨烈无比的血战…”

  她似有余悸地略为一顿,方才喃喃接下去道:“…山都是人,地都是尸体,有些逃了,有些却愤于爹爹使用歹毒暗器,大约有二三十人,都一齐来围攻我爹爹。

  “爹爹本来就已经比金钟技逊一筹,再加上起公愤,遭人围攻,不久便陷入险境,我和娘别无他法,只好也拔刀出来。

  “单凭我们父女三人,怎能抵挡得住二三十人围攻,这时,欧伯伯单拐跟莫姥姥等人力拼,首先失手负伤,我娘略一分神,肩上也中了一剑,爹爹怒火狂升,又取出了第二粒霹雳震天球。

  “我因见他老人家双目尽赤,切齿出血,上前没命将他抱住,叫道:‘爹!你不能再用这东西了,不能再用这东西了。’“可是,爹爹怒喝了一声,竟将我一掌劈倒地上,轰然一声,震天球已经出手。

  我仆倒在地上,只觉得血雨漫天,直向头上身上罩落下来,飞尘蔽,分不清四周谁是死人?谁是活人?我了主意,只好哭着奔上君山来找你”

  高翔听到这里,仰首浩叹,良久,才问道:“第二粒震天球出手时,金钟还在不在呢?”

  阿媛想了一下,摇头道:“震天球出手的时候,他分明还在,后来我奔上君山,没有注意他是不是离开了,但咱们清理尸体,没见到他,大约他并未受伤。”

  高翔又差别:“那擎天神剑和乾坤手冉亦斌也未见尸体,当时他们都在何处?”

  阿媛道:“他们都跟莫姥姥一起围攻欧伯伯,爹爹第二粒震天球,便是对准他们出手,但莫姥姥业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他二人却踪影渺茫,我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高翔一叹道:“霹雳震天球虽然厉害,用来对付无辜的武林同道实在可惜,假如能够用一粒掷在君山顶上,至少天魔教从此不能再为祸武林了。”

  阿媛忽然一哦,道:“你说去救那位鬼受崔伦,但他却又甘心做了天魔教的总教练,并且把听音剑诀传授魔教弟子,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高翔苦笑一声,道:“也许他另有苦衷,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想趁这时候,去查一件极重要的线索,阿媛,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阿媛幽幽道:“我如今已经无依无靠,你去哪儿,我自然也去哪儿。”

  高翔见她悲伤略减,趁机握住她的柔夷,道:“但那地方,但怕你知道了不肯同去。”

  阿媛诧道:“为什么?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高翔缓缓道:“金家庄。”

  “什么?金家庄?”阿媛果然一惊,接道:“我爹与金钟已经翻脸成仇,咱们再去金家庄,他们会”

  高翔正道:“我曾听金凤仪侍女兰说起,金家庄中,有一间密室,她亲眼见到七星金匕在秘室中存放过,如今从种种迹象推测,金钟极可能就是我在噶峰遇见的白衣蒙面人,所以,我决心再往金家庄一探。”

  说着,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咱们这次去,不必再以客人身份前往,咱们要悄悄的去,暗中查探那间神秘的秘室,看看里面究竟住着谁?”

  阿媛问道:“你准备连金凤仪也不见面?”

  高翔点点头,轻叹一声,却没有出声。

  阿媛又差别:“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一句未了,灯火忽然一爆而灭!

  高翔耳目敏锐,轻轻一带阿媛,沉声喝道:“何方高人驾莅?”

  窗外应声道:“请高少侠出屋一会儿。”

  高翔听那口音,竟十分陌生,微怔之后,轻声对阿媛道:“你在屋里不要擅动,我去会会他。”随即站起身来。

  阿媛却拉住他道:“翔哥哥,我跟你一块儿去。”

  高翔道:“人家指明会我,语气中似无恶意,你只管歇着。纵有事故,我自信足能应付。”

  阿媛叮咛道:“不管好意恶意,你别去远了,当心中了人家诡计。”

  高翔点头答应,斜背铁筝,推窗而出。

  惨淡的月光下,只见院中立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衣,肩后分着两只大的判官笔,额角显出一条刀疤,神情十分鸷。

  那人闪着一双芒毕的眼神,仔细向高翔打量了一眼,未等高翔开口,抢先道:“敢问是高翔高少侠吗?”

  高翔应道:“正是,阁下有何见教?”

  那人迟疑了一下,又问道;“请问高少侠,有没有一个姓蓝的朋友?曾经联袂经过洛…”

  高翔一哦,道:“你是说蓝天化?”

  那人颔首展颜一笑,道:“这就不错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面墨绿色方牌,躬身道:“在下洛仇云,特来面见高少侠,缴回墨玉令牌。”

  高翔欣然道:“原来是仇大哥,快请到房里坐…”

  翻天鹞子仇云拱拱手,肃容道:“仇某尚有他事,不能久留,自得墨玉令牌,嘱令截救鬼叟崔伦,仇某德鲜力薄,终辱所命,愧恨之下,一路只身追蹑来到庭。如今天魔会期已过,高少侠亦已见到鬼叟,仇某费尽心机,无能为力,只好厚颜前来缴回令牌。”

  高翔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仇大哥已经尽了力,高某…”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接过令牌,但触手却不一惊,话声顿止,原来那墨玉令牌之下,竟然着一封密函。

  “这”

  仇云眼珠疾转,沉声道:“暂勿声张,这封信,千万不可于他人,仇某千方百计得此密函,缅颜缴令,问心稍安,就此告辞。”

  话落,将令牌与后函向高翔手中一,扬扬手,身躯疾旋,凌空拔起四丈高下,人在半空,双足一蹬,呼地一个翻滚,越过院墙,没于夜之中。

  高翔目睹仇云这一手上乘轻功,正感叹:“不愧翻天鹞子的名号。”谁知心念未及,墙外蓦地亮光一闪,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哼!

  “不好!”
( ← ) 上一章   红豆江湖   下一章 ( → )
读者小说网为您提供由佚名最新创作的免费武侠小说《红豆江湖》在线阅读,《红豆江湖(完结)》在线免费全文阅读,更多好看类似红豆江湖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读者小说网(www.ddzz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