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江湖》第十一章万盏明灯朝天阙及《红豆江湖》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读者小说网
读者小说网 穿越小说 重生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官场小说 架空小说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小说排行榜 推理小说 同人小说 经典名著 耽美小说 科幻小说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灵异小说 乡村小说 短篇文学 重返洪荒 官道无疆 全本小说
九星天辰诀 我欲封天 小姨多春 完美世界 罪恶之城 官路红颜 雄霸蛮荒 苍穹龙骑 孽乱村医 绝世武神 神武八荒 主宰之王 女人如烟 帝御山河 一世之尊
读者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红豆江湖  作者:佚名 书号:43572  时间:2017/11/7  字数:21075 
上一章   第十一章 万盏明灯朝天阙    下一章 ( → )
  双骑并辔,细语唱隅,第二天,在开封城边握手言别,金凤仪果然毫未留难高翔,只殷殷叮嘱早归,便拨马独自回金家庄去了。

  高翔收敛分驰的心神,扬鞭穿城而过,他深知开封城中金家家人往来人多,是以并不停留,一口气奔出二十里,才停下来打尖休息。

  由开封向西,一路皆是宽敞官道。

  高翔夜兼程,放马疾赶,穿虎牢,越孟津,第四天正午,如期赶到了洛城西的邙山山林。

  邙山素有“鬼地”之称,山处函谷关北,濒临洛水,崇林峻岩,怪石峰峰,幽壑重叠,林深处夏日不见阳光,充森之气。

  高翔抵达山林时,正值午刻初过,极目远眺,山中寂然如死,展动身法,首先在山脚下寻觅了一遍,却没见到蓝天化的人影。

  他猜想也许是自己来得太早了些,便依照约定,在洛水岸边醒目之处的大石上,留下“《”图记,然后席地休息。

  那知这一等,直等到薄西山,蓝大化依旧踪迹音然,旷野云四合,渐渐已经天色人暮了。

  高翔突然生出警觉,心忖道:“难道他是故意诓骗我到此来,等到深夜,邀约徒,想用当年对付神丐符登的手段对付我不成?”

  但继而一想,又觉有些不像,论理自己对他有恩无仇,他为什么要诡计加害?再说纵加害,也犯不着要把自己骗到数百里外的邙山来?

  不过,他既然来了,便不怯这些阴谋手段,毅然在山林前席地而坐,运行“锁喉大法”静心默查周遭动静。

  半年来,高翔内力突飞猛进,这会一人定,反本还虚,云台空明,百丈内落叶飞花声响,也难逃过耳目,他一面静坐调息,一面暗道:“假如他真有恶念,今夜好歹要留下一个活口,以便追查那神秘古堡是不是真在祁连…”

  心念未已,猛然听得山边数里之外,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

  “来了!”

  高翔精神一振,凝神倾听,那脚步声显然只有一个人,片刻之后,一条人影在江边出现,略一顿止,迅即向山脚奔来。

  他心里暗叫惭愧,敢情来的正是蓝天化。

  蓝天化直奔近三丈远处,才发现高翔盘膝坐在一株树下,身形立止,拱手道:“少侠来了多久了?”

  高翔笑道:“不过半光景,蓝兄相约在此荒野山见面,究竟为了什么缘故?”

  蓝天化神情萎顿,好像跟人动过手尚未恢复过来,轻声招呼道:“少侠,请随我来。”

  高翔坦然身而起。

  那蓝天化在前引路,绕山而行,每行十余丈便停下来凝神查听,所经之处都是峰峰怪石,密林深涧,但高翔略一注意,便看出那些怪石森林中,隐约似有小径,只是久无人行,已被野草掩蔽了。

  荒山野径,他要领他到什么地方去?顷刻间疑云复起…

  行约数里,来到一片山崖下。

  蓝大化拨开草叶,崖下赫然有一个人工开凿的石口设有石门,里面有石桌、石椅、石,占地极广,足可容得下十余人同住。

  高翔目力犀利,此时天色虽已黑尽,但一眼望去,里竟有粮食储放,而且,壁角阴暗中,倒卧着两具死尸。

  他只是微微注视了蓝大化一眼,并未追问,便举步跨进口。

  蓝大化随后跟进来,反身掩了石门,这才取火燃亮石桌上油灯,歉然笑道:“在下为了赶往江边接少侠,时间仓促,连尸体也来不及收拾,少侠请勿介意。”

  高翔沉声道:“这是什么地方?死的又是什么人?”

  蓝天化道:“此地正是邙山鬼叟出入要地,乃是天火教特意设置的一个监视哨站,这两人便是教中火字堂高手,在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收拾了…”

  高翔诧然道:“邙山鬼叟又是谁?你把我领到此地来干什么呢?”

  蓝天化道:“此事说来话长。少侠涉世未深,也许还不知道邮山鬼叟的名号,这老头儿姓崔,名伦,孤做成,从不与世人交往。听说他自出娘胎,两眼便不能视物,加以他父母贫困子女又多,因而极不得双亲钟爱,曾经将他送给一个远房亲戚为养子,那亲戚见他患的‘睁眼瞎’,终生无治愈,便把他弃置荒山,假称走失,随他自生自灭。

  “那时候,崔伦既因祸得福,二十五岁出道,第一件事,就是赶回养父家中,一口气杀了全家十余口…’高翔“哦”了一声,暗叹道:“天下狠心父母,忤逆子孙何其大多?前有血手吴均、胞兄高翊,现在又有这位邮山鬼叟。”

  他感慨地摇摇头,道:“你只管说下去,后来怎样了?”

  蓝天化继续说道:“他屠尽养父全家,从此变得偏激残忍,心狠手辣,肆意杀人,数十年来,在黑道中的确闯出了一份响亮的名号。但树大招风,在他四十岁那一年,被仇家追杀,就在邙山之下落人重围,一场血战下来,崔伦终因目盲不便,身中数刀,险些送了性命。

  “可是,他一辈子的运气实在太好,重伤之后,竟未死去,拖着垂死的身子,挣扎爬上邙山,竟被他寻到一位前辈风尘异人留下的秘笈,名叫‘听音剑诀’。

  “那本剑诀所记载,恰好正是一套奇幻无比的听音辨位剑法,不但招式诡异,而且专以快招务人,不用眼视,便能运用自如,可说集天下快招之大成。

  “崔伦初得剑诀时,尚不知是一本什么玩意,养好伤势,往洛城中购物时,取出给一位学究读,一听之下,这才大喜若狂,当天便把学究掳往邙山,着为他读书上口诀,等到全部记了,竟将那学究舌头割去,方才放回洛。”

  高翔听到这里,口道:“好毒辣的手段!”

  蓝天化笑道:“手段虽然毒辣,但人算怎及天算,那学究口不能言,手却能写,而且,此事传到天火教中,竟引起教主绝大的恐惧,当时便密遣高手,赶来邙山…”

  高翔岔口问道:“听音剑诀跟天火教有什么关系?怎会引起教主绝大的恐惧呢?”

  蓝天化道:“少侠总记得天火教门下,每于夜间偷袭敌人,而且,使用一种能发强烈闪光的东西,敌方眼神。”

  高翔点头道:“不错,我正想问你,那发光的是个什么东西?”

  蓝天化神色凝重地道:“那是一具特制的秘密工具,名叫‘断魂灯’,形如坚碗,碗下有槽,装着半槽清水,坚碗之上,涂抹水银,槽中放置一种奇异怪石块,密封不使透气,仅在碗心留一小孔,用机钮控制火石。使用的时候,按动机钮,槽中能出一种水气,那水气遇火既燃,再经紧碗中水银反,便可发强光,黑夜中最能人双目。

  天火教自从独得这半部剑诀,再配以‘断魂洒’,这些年来纵横江湖,不知伤了多少武林高手,试想,一个人武功再高,在双目失之下,突被快招掩袭,岂有不失手落败的道理。”

  高翔叹道:“难怪连神丐符登那样高手,也会在十招之下受了重伤,那天火教主,的确是个心机缤密,聪明绝世的人物,要不然,也设想不出这种厉害的东西来。”

  蓝天化笑道:“断魂灯虽然霸道,却在邙山之上,吃了大亏。”

  高翔忙问因何缘故?

  蓝天化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天火教以半部‘听音剑诀’,创教立派,雄视天下,自然忘不了世上还有一个持有全部剑谱的邙山鬼叟,于是,一连三次,派出教中高手,潜来邙山,围攻崔伦,冀希一举夺取全本剑诀,那知竟连番失败,几乎得全军覆没。

  “你道为什么?

  “原来那邱山鬼叟虽双目俱瞎,自习练‘听音剑诀’,武功更,天火教仗以敌人目力的利器,对他丝毫也发生不了作用,反被他听风辨位,使用快速剑招,连伤了十余名高手。”

  高翔笑问道:“啊!这一次他们总算遇上不怕闪光的对手了,他们就罢休了不成?”

  蓝大化道:“教主用武不成,改以利,这些年,费尽心机舌,说服崔伦人教,许以‘天字堂’堂主重位,希望笼络鬼叟,岂料老怪物软硬不吃,一口回绝。教主无可奈何,才秘密在山筑成这个石,经年轮派高手,监视鬼叟行动,所幸邙山鬼叟虽不肯人教,也无意跟天火教作对,平时裹足不出邙山,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高翔听了这些故事,惑地问道:“这些事,跟咱们去雪山古堡又有什么关系呢?”

  蓝大化神情一怔,道:“大有关系。少侠觅父仇,孤身一人,与天火教作对,如果冒然闯进雪山古堡,纵有通天本领,也挡不住天火教高手如云,何况,设或被他们先用‘断魂灯’住眼神,偶一大意,难免陷身虎口。

  在下愧得少侠活命赐药之恩,粉身难报,但以在下这身功夫,在教中连第三身手也说不上,心有余力不足,除了为少侠领路以外,别无伸益。在下苦思之后,只有舍命协助少侠先取得‘听音剑诀’,酬庸大德,少侠如能习得剑诀上武功,以耳代目,以快打快,便不愁天火教鬼蜮伎俩了。”

  高翔芜尔笑道:“你这番美意,盛情可感,但我却不想取得什么剑诀。”

  蓝天化骇然道:“少侠是信不过在下?”

  高翔摇摇头道:“不!我有两个理由,第一、那邙山鬼叟崔伦,与我无仇无怨,我若阴谋夺取剑诀,问心何安,第二、我自幼在黑暗石中练功长大,双目适应之力,远较常人敏锐,断魂灯对我,未必能发生作用。

  蓝大化正道:“少侠千万不要低估了断魂灯的厉害,以一对一,少侠或许不致被灯上强光所,但他们有一种百灯连续发的手法,称为‘万盏明灯朝天阈’,一经施展,室强光耀目,此灭彼明,长久不熄,任是武功再高的人,也会茫然失在灯光闪之下,束手待毙,无力身。何况,那部剑诀正是天火教剑法的克星,少侠千万不能放过。”

  高翔沉良久,道:“既然如此,我就以礼相见,求取剑诀一用,邙山鬼叟与天火教既有嫌隙,大约总会同意的。”

  蓝天化把头摇得似拔鼓一般,连声道:“不行!不行!那老怪物情怪诞孤僻,六亲不认,他连天字堂堂主之位都不肯应允,怎肯同意借用剑诀。”

  高翔笑道:“愿意与否,其权在他,咱们不妨试试再说。”

  蓝大化招招手道:“少侠,请随我来。”转身向石走去。

  那石本来已很宽敞,进入里,更可看出工程之浩大巧,重门叠户,竟如巨宅府第一般。

  蓝天化推开一扇石门,领着高翔步人一间盘旋向上的石级小房,两人撑灯拾级而登,直行了顿饭之久,方才抵达石级顶端,竟别无去路。

  蓝天化吹熄灯火,探手拉动石壁,刹那间,壁上裂开一个窗孔,极目远眺,邙山主峰恰在对崖,敢情这儿已到了山壁顶端了。

  高翔私心对天火教的处心积虑密安排,由衷赞叹不已,凭窗远望对崖叶林中,隐约透出一缕光亮,连忙拢目凝视,嘿!屋宇门窗,尽都人目,原来是一栋石屋。

  蓝天化指着那栋房屋,道:“那儿就是邙山鬼叟崔伦的住所,如在白天,从这里可以看见老怪物在屋前晒太阳,练功夫。”

  高翔诧异问道:“屋中既有灯光,想必不仅崔伦一人居住?”

  蓝天化道:“从前,鬼叟屋中仅有一名哑奴,最近听说老怪物又买了一个婢女,却不知是真是假。”

  高翔沉道:“往对崖,应该如何走法?”

  蓝天化用手向西遥指,道:“少侠看见那儿有片竹林了吗?竹林之下,是一处深逾百丈的深渊,涧口宽约三十丈,两岸有碗口大小绳,那就是唯一的通路。”

  高翔惊道:“那哑奴和婢子出入,也由绳上经过吗?”

  蓝天化点头道:“鬼望居处,四面都是削壁,仅有此一绳通,那哑奴一身武功已得鬼叟真传,从绳上来往,自是难不倒他。至于婢女,却从未见她出山过,想必是不会武功的。”

  高翔叹了一口气,道:“似此看来,除了等天明之后,依礼求见外,夜间根本就无法飞渡天堑了。”

  蓝天化却道:“近鬼叟石屋,最好趁夜偷越深涧,才有希望,如等到白天,那哑奴只消拦住绳端,任何人翅也不能过去了。”

  高翔笑道:“我按礼登门求见,难道他也不容我过涧?”

  蓝天化应声道:“那鬼怪僻成,根本不见任何外人,真如按礼求见,哑奴决不肯通报。”

  高翔耸耸肩头道:“我倒不信,咱们等到天明,你别面,由我自己去见他。”

  说着,掩了石窗,循级而下。

  这一夜,高翔心里一直默默盘算求见邙山鬼望时的措辞,天色微亮,两人取出于粮,餐一顿,振衣而起。

  他嘱咐蓝天化留在中,自己背筝囊,独自出,觅路直奔那条深

  及待抵达崖边,对崖石屋清晰人目,但见庭院,翠柏掩映,屋前田畦,屋后修竹,景致竟然绝美。

  高翔沿涧而行,不久就找到那绳,量度深涧两岸,果有数十丈宽阔,断崖临空,深不见底那绳两端分系在大树上,绳身随着山风,不住轻轻摇动,要是崎不会武功的人,别说叫他攀绳过去,只站在崖边向下一望,定然已经头晕目眩,腿软骨酥了。

  这时候,对崖石屋寂然无声,也不见人影,旭初起,灿烂的阳光,照在那一块是绿苔的屋壁之上,隐约可见窗口绣帘低垂,显然主人犹在梦乡。

  高翔按札循规,负手在崖边徘徊等待,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太阳早升起半空了,石屋依然毫无人声动静。

  他不有些忍耐不住,了一口气,扬声向对崖叫道:“崔老前辈在家吗?晚辈高翔求见!”

  叫声漾空际,对面却沉寂如故,既不闻人声回应,甚至连人影也不见出现。

  高翔略提丹田之气,朗声又叫道:“在下青城高翔,求见崔老前辈!”

  一连叫几声,枝头宿鸟皆被惊起,那石屋中仍然无人回答。

  高翔大感惊讶,三度扬声,大叫道:“崔老前辈…”

  谁知呼声方一出口,身后却有人“噗噗”一声轻笑,接口道:“小弟弟,崔老前辈正在睡觉,你一大早跑来穷叫嚷,不怕人家不耐烦吗?”

  高翔猛吃一惊,霍地旋过身来,却见一个浑身白衣的美少女,正俏生生立在三丈外一棵大树下。

  他自问耳目敏锐,身侧十丈内些微声息,万难过两耳,如今竟被这白衣少女直欺到三丈左右犹未查觉,这少女功力之高,不难想像。

  可是,她会是邙山鬼叟的什么人?难不成就是崔伦新买入山的婢女?

  一念及此,警觉立生,慌忙错掌当倒退了一大步,拱手道:“姑娘是谁?”

  那白衣少女举袖掩口,斜睨而笑,反问道:“你不是要见崔老前辈吗?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高翔尴尬地笑了笑,道:“姑娘莫非就是崔老前辈新雇执事大姐?”

  那少女摇摇头,笑道:“不对,你再猜猜!”

  高翔暗想:“蓝天化说鬼叟身边只有一婢一奴,此外并役说还有一位年轻姑娘,她究竟是谁?”

  树下,但见那少女年仅双十出头,眉如黛,目似朗星,肌肤赛雪,着一袭纯白衫裙,美之中,又有一股淡淡的哀怨之气,委实令人难测身份。

  不得已,只好抱拳道:“请恕在下眼拙,不知姑娘跟崔老前辈如何称呼?”

  白衣少女好像有些失望,螃首微低又仰,脸上笑容竟忽然隐去,黛眉斜剔,做了个做态,反冷冷问道:“你要见崔老前辈,有什么事呢?”

  高翔肃容答道:“只因有要事,必须面谒崔老前辈,求借一件东西,姑娘如愿代传求见之意,在下感激不尽…”

  白衣少女截口问道:“你见他有什么事?借什么东西?告诉我也是一样。”

  高翔迟疑了一下,终于但然说道:“在下意拜求崔老前辈绝世无双的‘听音剑诀’一读…”

  “听音剑诀?”

  那白衣少女始而惊愕,继而咯咯娇笑不已,笑得娇躯震颤,浑身白衣波动,好像夏日湖面起的片片波纹。

  高翔被她笑得俊面泛红,局促地道:“姑娘因何好笑?”

  白衣少女掩口道:“我笑你终属年纪太轻,尽做决不可能的白梦,小兄弟,奉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要学剑法武功,天下多的是名师,回去刻苦用功,岂不比站在这儿说梦话强得多了?”

  这番讥讽嘲笑的话,登时勾起高翔腔怒火,但继而一想,这少女行踪诡异,身份难测,她说这种话,必非信口胡讲,也许另有缘故?

  于是,勉强又把快要发作的火气忍住,沉声问道:“姑娘怎见得在下是在做白梦?又怎能断言崔老前辈不会赐借剑诀?”

  那白衣少女笑道:“我说他不会借给你,他就生今世也不会借给你,难道你不信?”

  高翔道:“在下不知姑娘和崔老前辈有何关系,这话自是难信。”

  白衣少女扬扬眉头,道:“假如你知道了我跟他的关系,便肯相信了,是不是?”

  高翔冷冷道:“那自然要看姑娘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白衣少女笑得更甜,道:“好吧,就让我老老实实告诉你吧,邮山鬼曳,就是我的丈夫!”

  高翔骇然一震,张目口道:“什么?你…你是他的…”

  白衣少女嫣然颔首,道:“对了,我就是他的子,我们结为夫,已经快一年了,你年轻识浅,也许不知道,但是,现在你该相信我说的话,也就跟崔伦说的没有分别了吧?”

  高翔急声又问道:“姑娘的称呼是”

  白衣少女螓首微抬,缓缓道:“白娘子白秀文。”

  白娘子?白秀文?高翔反复咀嚼这个名字,似陌生,又似有几分熟悉,愣在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从这位自娘子年龄、容貌、神态…无论那一方面看,正当绮年玉貌,宛如一朵初开的芙蓉,那么!那么美!那么丰盈娇!她竟会是一个又老又瞎的老怪物的子?这是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啊!

  但,世上又那有自己冒认为别人子的怪事?任他高翔自负聪明,此时也人了五里雾中。

  白娘子见他蹙眉不语,颇有不能置信的意思,粉颊不期然泛起一抹微晕,脸色一沉;道:“话已经说明,现在你可以走了!”

  高翔突然心念一决,暗道:“此事必有溪跷,剑诀倒在其次,这桩怪事却非先明白不可。”毅然一抱拳,道:“请恕在下愚劣,在下千里来到邙山,未见到崔老前辈本人以前,不能离去。”

  那白娘子听了这话,陡然浮现一阵怒意,不悦地道:“这么说,你是不肯相信我说的话了?”

  高翔道:“在下并非不肯相信,只是姑娘如此青春年少,崔老前辈却已年近古稀,而且,江湖中也未曾听说他曾娶室,所以…”

  白娘子眉峰一皱,目中已隐含杀机,娇叱道:“所以你不肯相信,以为我是冒认诓诈,是吗?”

  高翔抱拳垂首道:“在下不敢如此诬谤姑娘。”

  白娘子重重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大火教派来刺探邮山虚实的细,藉故求见,实则观‘听音剑诀’,你以为我看不出这些鬼蛾伎俩?”

  高翔昂然道:“在下若是天火教门下,怎会公然登门求借剑诀?行此掩耳盗铃的蠢事呢?”

  白娘子目光连转,忽然又换上一脸妩媚的笑容,轻叹一声,道:“小兄弟,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我这么年轻,却甘愿嫁给一个可以做我祖父的老东西,何况,他又是个瞎子,所以你起了疑心,对不对?”

  高翔毫不掩饰,点头道:“正是。”

  白娘子耸耸肩,淡然一笑,道:“难怪你不信,这话对任何人说,人家也一样不肯相信。但是,天下的事,唯有男女之情,是不能以常情来衡量的,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年龄有时候并不是感情的条件,这句话你相信吗?”

  高翔点头道:“固然因人而异,不过”

  白娘子抢着道:“不过,他年纪既然比我大了许多,又天生是个瞎子,在一般女孩子说,当然谁也不愿意终生嫁给他,凭良心说,正因怜惜他年已垂暮,双目不便,孤苦零丁,惹人同情,我还年轻,将来的日子还长,为什么不能为他牺牲十年八年,伴他同度寂寞的岁月,用我的眼睛,来代替他失去光明的眼睛呢?”

  她说到这里,显得极为幽怨难抑,长叹着又道:“你还是个小孩子,这些道理,你也许还不能了解,但是,你对我心存猜疑,却是对我大大的不敬,好在彼此初次相见,也难怪你如此,现在,我也不追究这些了,你去吧!听音剑诀我们老爷子视若拱壁,连我都不能见到,逞论借阅外人,所以,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早些离开的好。”

  那白秀文娓娓而道,语气神情,充慈祥,乍听起来,几乎令人不敢相信竟出自一个年仅双十的少女之口。

  高翔深深被她这番真情的言词所感动,心里暗暗惭愧道:“她年龄虽和我相仿,如此怀,却是我远远不及的,一个人能够牺牲自己,埋葬青春,这是何等难能可贵的事,看来求借剑诀果真无望了。

  他嗟叹一阵,抱拳躬身道:“既然姑娘如此诚挚相告,在下不便勉强,就此告辞了。”

  说罢,转过身子,正要举步下山,却不料目光扫过对崖,猛瞥见石屋角落,有一片红色衣襟一闪而没。

  那红衣人影躲得难快,但高翔双目能辨飞鸟,竟比它更快,仅这一瞬之间,心弦猛震,霍然停步

  毒蝶靳莫愁!

  不错,那红色衫裙太熟悉了,除了靳莫愁,还会是谁?

  顷刻问,高翔恍熄大悟,记得朱凤娟曾经告诉他!天魔四钗,正分途渗人江湖,难道白娘子白秀文也是四钗之一。

  这念头飞快在脑中一闪,虎疾转,拱手笑道:“在下忽然记起一句重要的话,必须面禀崔老前辈,如果就此一去,将使在下终生不安,姑娘能不能给在下一次面谒的机会呢?”

  白娘子凤目圆睁,颇感意外,冷冷道:“这么说,你仍然非见他一面才肯走了?”

  高翔笑道:“这正是在下夙愿。”

  白娘子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闪动,目凶光,终于笑道:“我要你离开,是给你一条生路,你若一定要见,等一下就不要后悔。”

  高翔毫不为意,含笑道:“在下不辞千里而来,当然不会后悔。”

  白娘子哼了一声,素手轻扬,道:“那么,就请过崖一晤吧!”

  高翔抱拳一礼,退身而待,白秀文罗衫轻扬,不屈,腿不迈,轻如翩翩素蝶,飘然踏上那长绳。”

  只见她仰首踏绳,步履轻盈,如履平地,长达三十丈的绳,竟无一丝摆动颤抖,山风拂动她一身雪白衣襟,真个似月里嫌蟓,广寒仙子,御空而行。

  转瞬之间,白秀文已走过长绳,飘落对崖崖边,负手而立,好像在等候高翔。

  面对长绳,高翔却感到为难。

  他倒并不是没有自信踏绳而过,而是担心自己行到中途,白秀文如果骤下毒手,只消轻轻一划,长绳割断,坠人百丈深涧,便有十个高翔,也将摔成一团浆。

  “可是,事已如此,难道自认胆怯,就这样畏缩而退吗?”

  沉良久,委实难决。

  对崖白秀文冷冷笑道:“怎么?是等着用轿子来接你吗?”

  高翔脸一红,豪念忽起,仰天一声长笑,笑声甫落,提足一口真气,脚下轻迈,人已昂然踏上了那长绳…

  高翔被白秀文一,豪念顿发,仰天发出一声长笑!

  笑声甫落,气迈步,昂然踏上了那长达三十丈的系空绳。

  他为了防备白秀文突下毒手,是以踏上绳端的时候,举步悠缓,故作心怯不胜之状,暗暗却运起“瑜伽锁喉大法”一口真气不,脚尖轻点绳身,整个人的重量,尽量虚浮空际,不使沉落。

  只见他轻轻举步,轻轻落脚,每一步度,约有三尺左右,但无论换步移身,那长绳竟纹风不动。

  要知一个人若以轻身提纵之术飞越绳桥,自是速度越快越安全,高翔突然双臂一张涌身凌空拨起,疾如电光石火,顷刻已越过长绳,飘落在崖边。

  白娘子冷冷一笑,道:“看不出你果然身负绝学,可惜年纪太轻,后劲仍有些不足。”

  高翔也不辩解,仅只微微一笑,随着白秀文向石屋走去。

  登上石阶,已可窥见石屋前厅情景,厅中寂然空空,并没有靳莫愁的影子。

  白秀文推开门扉,冷冷向一张木椅一指,道:“你在这儿坐一会,咱们老爷子还没有起,必须梳洗之后,才能见客。”说完,便昂然穿过一道内门,飘飘自去。

  高翔略一例览室中,陈设着几件简单而精致的桌椅,壁间系着刀剑等兵刃,竟收拾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他不暗感诧异,从白秀文举止行动,显然对这栋石屋十分熟悉,穿门过户,登堂人室,难道她真的是鬼叟崔伦的子?

  但那名哑奴怎的不见?还有,鬼叟崔伦一身绝学,纵使年登古稀,一个练武的人,也决没有上三竿犹未起的道理。

  他疑云毕生,勉强耐住子,端坐厅中凝神而待,目光始终不离那条绳,两耳却倾听着屋中声响,暗想:“只要你们不离开这座绝峰,倒要看看能出什么花样来。”

  石屋森冷寂,高翔静坐了足有盏茶之久,直如坐在一座冷窖之中,那白秀文就像消失在门内,化作一股轻烟而散,整栋石屋,听不到一丝声息。

  高翔越等越觉可疑,又不便冒昧人内寻觅,坐一会,又站起来负手徘徊一会,正感不耐,突然,通往内室的走道中,传来一阵低微的嘎吱之声。

  那声音,像一辆小车,缓缓在静夜之际穿行于空旷的大街,显得那么单调而悠远,但高翔闻声辩别距离,却很快判断乃是一辆双轮小车,正笔直走着缓缓向前厅而来。

  他翟然整衣转身而待,果真不多一会,走道门口出现了一辆簇新的两轮车。

  轮车宽仅尺余,车上是一张高背靠椅,坐着一个头白发,双目深陷,眸子白而无光的瘦若枯槁青袍的老人。

  推车的是个短衣壮汉,肤黝黑,臂上束着一只酒杯般大的金箍。

  白娘子仍然素衣长裙,伸出纤纤玉手,扶搭车柄,嘴角噙着一抹冰冷讥嘲的笑容。

  高翔双手抱拳,躬身为礼,道:“青城高翔,拜见崔老前辈。”

  那青袍老人木然坐在两轮车上,白果眼一阵翻,竟没有吭声。

  短衣壮汉缓缓将轮车转了一个方向,两臂叉抱护前,一双眼神,却的的注视着高翔,目光闪着明显的敌意。

  高翔倒被他盯视得有些尴尬,拱手又道:“在下青城高翔,特来拜见崔老前辈…”

  “罢了!坐下吧!”

  那青袍老人一拂袖,开口出声,音调竟冷如寒冰,白眼球一转,又道:“你口口声声青城高翔,敢情是想拿你爹九天云龙的招牌来吓唬老夫不成?”

  高翔一怔,登时恍然明白过来,这鬼叟崔伦出言不善,自是听了白秀文蛊惑之言,而白秀文如非天魔四钗之一,又怎知自己就是九天云龙的儿子?事实摆在眼前,崔伦只怕已落人天魔教掌握之中了。

  他脑念电转,微笑又道:“晚辈并未陈告先父名讳,此来纯系出自对老前辈景仰,专程谒聆教的。”

  “嘿!”鬼叟崔伦冷哼一声,道:“聆教?聆什么教!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夫数十年不见外人,谁的账也不买,老实一句话,你要想借剑谱?那是在做秋大梦,不看你是年轻后辈,只这上门扰老夫清修的罪名,便够你吃不了兜着回去了。

  高翔笑道:“求借听音剑诀,并非晚辈此来主因,老前辈肯与不肯,都没有什么关系…”

  鬼叟崔伦脸色一沉,叱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高翔道:“晚辈久闻老前辈绝世之名,隐居邙山,向不与尘世交往,甚至不屑于天火教天字堂堂主厚禄重位,月云野鹤,只求清高,晚辈钦佩无限,故特专程拜山,为的是一慰渴慕之念…”

  常言说:千穿万穿,马不穿。那鬼叟崔伦听了这些颂扬之辞,脸色渐趋缓和,但仍然矫情作态,冷冷道:“这也算不了什么,老夫与世无争,但谁若以为老夫好欺,那却是自寻死路。”

  高翔笑道:“老前辈可知道最近江湖中,又出现一个天魔教?”

  鬼皇崔伦面色一沉,道:“怎么说?”

  高翔道:“天魔教与天火教名称只差一字,手段也一般狠狡诈,天火教乃是倚仗诡异药丸,暗算正道老一辈的英雄,冀图独霸武林,而天魔教却凭藉美,蛊惑人志,茶毒天下,教中三怪四钗,尽是狰狞妖妇,红粉骷髅,其为祸之毒,使人防不胜防。尤其是许多年老德高的武林耆宿,或因晚景孤独,或因林泉无伴,往往一时失察,便坠入天魔教脂粉陷饼之中,身心皆被狐媚手段控制,一旦做出倒行逆施之事,半世英名,尽付水,细想起来,可-可畏,令人为之扼腕深叹!”

  他说这番话时,暗中留意白秀文神色变化,总以为她必定会出惊怒之,谁知她却平静如常,嘴角泛出冷笑,好像早就料到高翔会说这些话似的。

  话声沉寂以后,那鬼叟崔伦木然如痴,半晌未开口,石屋中落针可闻,静得令人异常心悸。

  许久,许久,崔伦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

  白秀文原来平静的脸是上顿时闪过一抹惊容,瞬息间,忽然咯咯娇笑道:“老爷子也真是,好端端唉声叹气的,仔细别伤了身体,这小辈的话,那里可信!我就不相信世上的英雄都那么傻,轻轻易易就被几个女娃儿征服了。”

  语声一转,接着又道:“再说,纵然有什么天魔教,咱们处在深山,从不踏进尘世,天魔教也拿咱们无可奈何呀,老爷子,您说对不对?”

  鬼叟崔伦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道:“对!对!争霸武林,全凭真才实学,岂是依仗几个女孩子就能成事的,这些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白秀文脸得意之,呢声又道:“果真就算有什么四镶五钡的,除非她们不到邙山来,要是来了,连我也不容她们。一个女人姿固然重要,心地更要完美,不然,男人家怎甘心拜倒石榴裙下。”

  鬼叟崔伦哈哈大笑道:“说得是,说得是,那天魔四钗即使美逾天仙,谅来也难及娘子万一。”

  白秀文娇躯一扭,假意嗅道:“瞧您,怎好拿我们良家妇女去跟那些妖相比呢!”

  她渐说媚态渐,旁若无人,竟在轮椅边跟崔伦调起情来。

  高翔冷眼旁观,心里雪亮,暗骂道:“这人,竟比朱凤娟和靳莫愁不知又高明了多少,难怪老家伙要落她圈套了…”

  正寻思间,白秀文忽然附耳对鬼叟道:“老爷子要是没有旁的事,就叫他走吧,您精神不好,应该多静养,别说话大多伤神…”

  鬼叟崔伦显然陷溺已深,闻言颔首道:“你打发他走就是了”

  高翔心念一动,忙拱手道:“得老前辈慈容,在下心愿已足,自当拜辞告退,不过…”

  白秀文粉面一沉,道:“不过什么?”

  高翔含笑道:“不过在下自昨夜赶路人山,几乎找遍了邙山周围百里,已经整整一夜未进粒米,老前辈能否赐些饮食,使在下不致空腹在山奔走。”

  鬼叟崔伦沉片刻,道:“念你尚知礼数,老夫就破例一次,娘子,叫哑奴去替他些吃的来。”

  高翔连忙谢道:“怎敢劳累夫人。”

  白秀文咯咯一笑,转身进入后屋,其实她心里暗骂:“小子,你嘴甜有什么用,吃了老娘的洗脚水,不死也叫你一层皮!”

  高翔见她洋洋得意而去,那肯放过这千金一瞬良机,声音一沉,急急向鬼叟崔伦低声道:“向闻老前辈足迹不出邙山已有数十年,不知何时完婚娶的?”

  鬼叟崔伦阴沉面,默然不答。

  高翔趁机又进一步,道:“方今江湖诡诈之徒猖撅,达目的不择手段,晚辈久仰老前辈盛名,常言树大招风,名重招妒。愿老前辈居安思危,深体斯言…”

  鬼叟脸突然一阵搐,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翔率直地道:“老前辈从未见过娘子的容貌,或许以为她只是个面目平凡的妇女,假如您能看见她竟是如此年轻貌美,居然愿意嫁一个比自己年纪大上三倍的丈夫,而且裹足深山,不履尘世…老前辈,其中用心,就不用可知了…”

  鬼叟崔伦不待他说完,突然暴声喝断了话头,激动地道:“你怎知老夫不悉她的年龄容貌?老夫目虽不便,却能从她的声音中,想象得到她的年轻和美貌,你说这些话,莫非有意要挑拨我们夫之情?”

  高翔啃然一叹,说道:“老前辈既然不信,可否容晚辈再放肆说一句话?”

  鬼叟崔伦沉声叱道:“你说”

  高翔道:“晚辈已经看见毒蝶靳莫愁,也潜匿在这栋石屋中…”

  崔伦冷冷道:“靳莫愁是她远房表妹,孤苦无依,前来投靠姐夫,有何不对?”

  高翔苦笑道:“不瞒老前辈说,那毒蝶靳莫愁,正是天魔教四钗之一,晚辈曾在开封附近吃过她的亏,其人凶狠毒,武功不弱,四钗中已有二钗出现邙山,阴谋用心,已昭然若揭,老前辈如果还不肯相信,等一会可以再作一个小小的试验。”

  鬼叟崔伦浑身抖动,也不知是怒是恨?好一会才声问道:“怎样试验?”

  高翔道:“晚辈与娘子初次谋面,并无仇隙,但我预测,等一会她送来的饮食,定然下有剧毒。”

  鬼更崔伦头猛然一抬,道:“你怎敢如此诬谤老夫室?”

  高翔道:“这是晚辈斗胆猜测,事实如何,恰可证明晚辈说的是真是假?老前辈等一会何不亲自试一试?”

  鬼皇沉片刻,终于哼一声,举手向轮椅后招了招。

  那哑奴瞥见,连忙将手递了过来,鬼皇握住哑奴手掌,用指尖在分掌心一阵挥动,哑奴立时面现惊容,扫了高翔一眼,转身出屋而去。

  他们一盲一哑,这种怪异的交谈,高翔虽然看不懂,但他从鬼叟崔伦和那哑奴神情中,大约领悟到一点鬼叟已经有些相信自己的话了。

  不久,哑奴俏然而返,怀中抱着一只狸猫。

  高翔含笑会意,尚未开口,走道上已传来白秀文轻盈的步履声。

  珠帘掀处,只见她用小盘亲手托着一碗白饭,两碟菜,含笑放在桌上,道:“趁热快吃吧,这是老爷子数十年来第一次款待外人,莱肴简陋,却很难得,吃了早些离开,以后再别到邮山来打扰老爷子清修了。”

  高翔连声称谢,但然举著,偷眼见哑奴已将狸猫放开,突然假作失手,竟将莱饭一股脑摔落在地上。

  白秀文脸色一变,不悦地道:“怎么!是嫌饭菜不够丰吗?”

  菜饭落地,那只狸猫循声而至,片刻间已将残莱饭吃了大半。

  高翔长揖谢罪,暗中低头看那狸猫反应,谁知结果大出他始料所及,那狸猫食后,毫无中毒现象“咪呜”一声,敌溉嘴,跳到一只小几上,蜡身而卧,意态十分悠闲。

  哑奴低咳了一声,鬼叟崔伦登时脸色一沉

  高翔大失所望,起身道:“老前辈盛情,晚辈惜无口福,一餐之赐,只得心领,就此拜辞。”

  那鬼叟崔伦冷哼道:“信口雌黄的小辈,希望你从此自行检点,再入邙山,那时就休怪老夫没有容人之量了。”

  说完,一拂袖,快快垂头退出石屋。

  那白秀文直送他到绳桥边缘,颇有监视他离去的意思,高翔临去,实在忍不住一肚子气恼,拱手冷笑道:“姑娘不愧高明,在下深感佩服。”

  白秀文扬眉道:“别客气,你能安然而来,安然而去,这已经是福份嗽!”

  高翔仰天笑道:“天魔四钗在下已会三了,当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棘手。”

  白秀文哼道:“你别以为知道的事不少,就值得自负,年轻人若不知谨言慎行,迟早会招惹横祸上身的。”

  高翔拱手道:“敬聆教益,敢不牢记在心,但在下一命轻若螺游,生死二字,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语声微微一顿,飞身掠过绳桥,待到了对崖,才转面扬声笑道:“请姑娘代为致意靳莫愁,在下天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来邙山,彼此难免总要照照面的。”

  长笑声中,振衣而起,瞬息问便隐人叶林之内。

  他最后这几句话,飘人白秀文耳中,使她神情震,凶腈怒突,但她立在断涧这一边,空白愤恨,却已经对高翔无可奈何了。

  她目中凶光闪闪,切齿作声,好半晌,才恨恨一跺莲足,低声道:“这一次算你命大,只要你敢再来,哼”

  恨声未落,那名哑奴突然如飞从石屋中奔了出来,对白秀文比手划脚一番,白秀文点点头,转身进入石屋。

  但那哑奴却未跟随返屋,扭头左右张望了一阵,身形猛然离地起,飘落在绳桥上,踏着绳,向对崖迅捷移奔…

  高翔实则并未离去,正隐身林中,查看白秀文动静,忽见哑奴过崖,心念一动,便蹑踪其后。

  那哑奴行动十分诡密,伏疾行,向山下飞奔。竟像有什么急事,又像害怕被白秀文发觉自己私离石屋,所去的方向正是出山之路。

  他一口气狂奔将近三里,窜上一座小山头,扬目张望了一会,似乎显得很失望,垂头丧气,又循原路向山上奔回。

  高翔看得大惑不解,故意咳嗽一声,从林中闪身而出,含笑向他点点头,昂然大步跟他错肩而过。

  那哑奴一见高翔,欣喜无限,上前一把拉住他,口里吱吱晤晤说了一阵,高翔茫然不懂,哑奴又折了一段树枝,强捺高翔席地而坐,以枝作笔,竟在地上走笔如飞,写了几行字迹。

  只见他写道:“狸猫毒发,主人震惊,特嘱哑奴来追少侠。”

  高翔骇然,忙也运指写道:“此事有无被白娘子知道?”

  哑奴摇摇头,又写道:“主人嘱咐,不得让娘子知道,请少侠暂勿离山,今夜丑正初刻,主人亲候于峰顶狮头岭,万希隐密前往,另有要事相商。”

  高翔问明狮头岭所在,欣然颔首,那哑奴又一再叮嘱,然后抹去字迹,飞身登山而去。

  这突然的转变,使高翔眉飞舞,狂喜难抑,回转石,便详详细细告诉了蓝天化,并且充自信地道;“狸猫中毒,足证那白秀文是天魔四铰之一,我想她不使毒当时发作,必是怕因而引起鬼叟崔伦的疑心,似此看来,她们谋夺听音剑诀,或许尚未得手。”

  蓝天化也同意这一点,但他却提醒高翔道:“天魔妖女诈百出,安知那哑奴不是受了白秀文唆使,故意假鬼叟之名,邀少侠往狮头岭晤面,届时却暗施毒手,加害少侠。”

  高翔但然笑道:“四钗鬼缄伎俩,我已领教多次,那哑奴跟随鬼叟多年,看来忠心耿耿,也许不致被白秀文利用,只要当心一些,何必畏惧。”

  蓝大化道:“今夜子时,在下先往狮头岭隐伏,果是鬼叟亲自来则罢,否则,少侠听在下啸音为号,立可中止赴约,就不怕中他们诡计了。”

  高翔仍然摇头道:“似此安排,反是咱们不能推诚相见了,蓝兄尽可放心等待,纵遇诡谋,我自信也能应付身。总之,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与人相,必须肝胆相照,万不可心存猜忌,贻人笑柄。”

  蓝大化听了,垂首叹道:“少侠如此襟,令人感佩敬仰,相形之下,在下实深感惭愧。”

  这一天,两人在中静坐调息;足不出,好在中蓄有丰盛食粮,就是住上三月半载,也不虞乏。

  嘴天化一得空隙,便登上崖顶窗孔,偷窥鬼叟石屋,但整整一,石屋平静如恒,毫无异状。

  傍晚时候,高翔已经束扎停当,直等到深夜子时将至,才告辞蓝天化,独自扑奔上山。

  他为了隐蔽身形,舍开正路,专捡林深荒凉之处飞登,足足行了半个时辰,才抵达位于主峰东侧的狮头岭。

  狮头岭名如其地,远远望去,浑然隆起,直似一头蹲踞的猛狮,狮头上藤蔓毕生,披散如发,地点十分僻静。

  此时距离丑时,尚有半个时辰,高翔先在岭下绕行一匝,并未见到任何异状,遂迈步登上岭头,寻一块大石,据高而坐。

  他猜想鬼叟崔伦年老辈尊,纵然来赴约,总会晚到一些时候,正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养蓄锐,以备意外变故,却不料才坐下不久,遥遥一条黑影,兔起偶落,疾若星丸跃,直向岭头奔来。待高翔看清来人,不骇然起身了上去,敢情那来的正是哑奴,但哑奴背上,却负着一个人,竟是鬼叟崔伦。

  崔伦堂堂一代之雄,怎会叫人背负着前来赴约?

  高翔几乎口想问个明白,却因见崔伦神情凝重,不便冒然出口,那哑奴冲着他点头一笑,将鬼叟轻轻放在大石上。

  鬼叟崔伦橘青色的脸上,没在一丝笑容,双拳紧握,显得内心激动,正在强自克制,甫一坐定,便冷冷唤道:“高少侠”

  高翔心头一震,皆因这三个字出自威名武功震撼武林的鬼望之口,其份量当然大于异常人,他脸色一正,躬身道:“晚辈在这里。”

  鬼叟崔伦仰面向天,白果眼不住翻动,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老夫虽然孤僻绝世,隐居深山,不与人争,但并非冷酷寡情之人,只因世道险,人心诡诈,天下几无可信可托之人。数十年来,荒山岁月,深以为恨,但今晨间得识少侠,对少侠之豪情雄心,耿直朗,使老夫无波心井,又生涟崎,少侠可算是老夫生平所见唯一忠诚之士。”

  这番没头没脑的颂扬之词,颇令高翔茫然莫测高深,红着脸呐呐道:“晚辈愚顽,怎敢当老前辈如此谬誉。”

  鬼叟崔伦径自又接下去道:“老夫不惯虚套,今晨间少侠莅临山居,弦外之音,老夫亦深所领悟,但当时实因拙荆在侧,许多话不便直言,故特嘱哑奴邀请来此一晤,关于拙荆之事,少侠究竟已知道了多少?”

  高翔但然道:“不瞒老前辈说,对她的来历身份,晚辈已悉无遗。”

  鬼叟崔伦微微一震,凄然笑道:“这么说,她真的是天魔四钗之一了?”

  高翔道:“不但她和靳莫愁都是天魔四钗中人,魔教另有三怪,俱已散入江湖,白娘子处心积虑委身于老前辈,不言可知,其意定在谋夺听音剑诀。”

  鬼叟崔伦点点头,道:“这一点,老夫已经微有所觉,你且看看老夫这双腿。”

  他掀起衣襟下摆,出一双小腿,竟然瘦削枯槁,犹如干柴,难怪他白天坐在轮椅之上,此时又须哑奴背负才能应约。”

  高翔倒一口凉气,诧问道:“这是白秀文害的么?”

  鬼叟崔伦轻嘘道:“倒也不能怪她,老夫定力不足,也该负大部分责任,她原是老夫命哑奴购来的婢女,人山之初,十分勤快。据云父母早亡略知武功,略知江湖,无依无靠,老大一时不察,引狼人室,不到半月,便被她蛊惑发生了不可告人之事…”

  高翔惊道:“以老前辈这一身修为,竟会”

  鬼叟崔伦苦笑道:“常言道:明易躲,暗箭难防。何况,这暗箭又是经世美,老夫活了六十余年,垂老之际,终因自制无力,坠人了陷井。”

  他叹息一声,又道:“那时,老夫正修习一种寒功夫,情旺盛,以致铸上大错,眼看将圆的玄功,也因无,而走火人魔,两条小腿从此也废了。事后,虽然起疑,但以老夫这又瞎又残之人,已经无力驱她离开邙山了。”

  高翔听罢,也不由为之浩叹,因又问道:“这些日子,她就没有更进一步谋害老前辈么?”

  鬼叟崔伦凄笑道:“她志在听音剑诀,剑诀没有到手,怎会取老夫性命。”

  高翔毫未思索,忙道:“那么,老前辈千万不能让她得到听音剑诀。…”

  鬼叟崔化颔首道:“这自然,一年以来,老夫为这双腿,和哑奴极力容忍,明知她夜搜寻剑诀,却假作不知,而那白秀文却以剑诀尚未到手,不敢明目张胆,如此才算苟延时,相安无事。”

  高翔道:“但这并非久计,迟早被她得去剑诀,她一定会对老前辈痛下毒手的。”

  接着口道:“老前辈,把剑诀收藏得很秘密吗?”

  鬼叟点点头,傲然道:“也可以这么说,因为,那本剑诀,早巳被老夫烧了。”

  “烧了?”

  高翔一惊,不期然有些失望,但瞬息又释然笑道:“烧了正好,那东西既然引人觊觎终是不祥之物,毁之不足惜,但是,这消息却千万不能被白秀文知道。据晚辈所知,一月之后,天魔三怪四钗,都将前往庭聚首,假如一个月以内她们还找不到剑诀,说不定采取断然手段,老前辈不能不未雨绸缨,早作准备。”

  鬼叟冷笑道:“老夫虽已烧毁了剑谱,其实全本剑诀,早已记于,除非她们能老夫背诵出来,否则,纵有狡计,也属徒然。”

  忽然笑容一敛,又道:“不过,话虽如此,那人一不离邙山,老夫便一如芒在背,难以安心,是以邀少侠晤谈,有一事相商,尚希少侠不致推却。”

  高翔道:“长者命,不敢辞。但,晚辈曾跟毒蝶靳莫愁照过面,只怕孤身双手,力有不及,难为老前辈分忧。”

  鬼叟崔伦道:“这一点,老夫岂能不知。趁今夜时机,旷野寂静,老夫意为你口述听音剑诀,由你强记习练,穷半夜时间,你能记多少。换条件,是由你替老夫驱走毒妇,拨出背芒。”

  高翔听了,又惊又喜,又无比自信,呐呐道:“听音剑诀乃世上妙深湛之学,晚辈只怕无法很快领悟,岂不误了前辈的大事…”

  鬼叟崔伦笑道:“所谓听音剑诀实则只有一个‘快’字,不过,这种剑法最宜于盲人习练,少侠双目完好,也许难得神髓。但以你的聪明天资,一悟百通,对付白秀文,应该已绰有余裕才对,老夫不善虚套,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他执着哑奴的手,在他掌上比划了一阵,哑奴躬身退去,乃是受命望风巡查,鬼叟崔伦折了一段树枝,叫高翔以枝代剑,立于大石之下,然后探手人怀,取出一具小巧玲咙的五弦小琴,横置膝上。

  高翔看得不解低问,道:“老前辈需琴何用?”

  鬼叟崔伦含笑道:“神剑如电,其诀如歌,所谓‘听音’,一则闻声辨位,仗剑克敌,一则循歌起舞,以补心拙,你仔细听着”

  言谈中,神情逐渐凝重,举首向天,捻指拨弦,低徊漫,琴音悠扬而起。

  鬼叟崔伦一派肃穆,随着琴音漫声唱道:“天苍苍兮意茫茫,膝陇兮月无光,安得剑虹兮耀四方…”

  只听他声凝重,词意轩昂回阔,高翔情不由己,被他歌声所感染,双目微瞌,举枝平,意态庄严,心如止水。

  鬼叟轻琴弦,又唱道:“狂风一脉起,剑随万涓昂摧屋字,低徊意悠悠,左栽花,右柳,昂吐贯月,豪气斗牛…”

  高翔瞑目静聆,顷刻间,已人忘我之境,只觉那歌声而动,随歌而森。

  这真是世上最奇妙的剑法了,所有招式,尽皆溶于意念之中,只要记住歌词音韵,举手投足,招式自然而出。

  鬼叟崔伦唱完第一遍,高翔纹风未动,整个人就像木雕泥塑的一般。

  崔伦问道:“意境如何?”

  高翔喃喃道:“宛若长江大河,无休无止。”

  鬼叟崔伦猛然一惊,道:“是觉其意深远,一时难以领会?或是…”

  高翔摇摇头道:“不!晚辈只觉其意未尽,似乎整套歌诀尚未完全。”

  鬼叟崔伦脸色大变仰天发出一阵怪笑,道:“天纵之才,天纵之才,初通神韵,老夫竟瞒不过你,好!你再听第二遍。”

  琴音歌声再起,这第二遍,无论音韵歌词远非初次可比,弹琴作歌的鬼叟崔伦如痴如狂,高翔展动树枝,循声起舞,一老一少登时都进入忘我的境界。

  顿饭之后,琴声冥然而止,万籁复归寂静,高翔张目低头,手中树枝,竟只剩下不足半尺,原来他神志全被这套奇异的“听音剑诀”所,舞到快速之际,罡风漩,树枝早已折断,竟未查觉。

  他虽然从来没有习练过剑法招式,但石中苦度一十八年,武功心法,已有深厚的根基,所谓“武道”本是万一源,一悟百通,加以他天资聪慧,幼诸音律,如今以认通意,因意运剑,居然将一套神妙莫测的剑法,深深记在中了。

  鬼叟崔伦眼不能见,耳朵却远较常人敏锐此时侧耳倾听,但闻高翔呼吸均缓,毫无吃力的现象,干瘪的脸上,立时绽开一阵苦笑,颔首道:“不必考验,老夫知你已尽得剑诀神髓,今后进境,端视你临敌时应用变化,这些全在阅历,不足言传。老夫辛苦守护若拱壁的听音剑诀,已经传给了你,希望你不要忘了适才承诺才好。”

  高翔肃然道:“老前辈厚赐之德,敢不拼力图报,晚辈想现在就去会会那白秀文,如能不负期托,天明之后,当再来岭上接老前辈返回石屋。”

  鬼叟点点头道:“也好,以你的悟力心得,胜她应无疑问,只不过…”

  他黯然轻叹一声,又道:“一年来,她与老夫终属夫之份,你只须驱她离去,不必伤她性命。”

  高翔应诺告辞,离了狮头岭。

  途中遇见那名哑奴,高翔以树枝代口,叮嘱他好好守护主人,然后才展开身法,独自向石屋中赶去。

  抵达断涧,距离大明仅有一个时辰不足,高翔为了实现“天明成功”的诺言,先在林中取出那柄“七星金匕”际,一提真气,飘身上了绳桥。

  对崖石屋中一片宁静,黑漆漆不见灯光,想来那白娘子和靳莫愁都在梦乡,等一会,当她们从香梦中惊醒过来,看见自己这不速之客去而复返,不知将会多么惊讶呢!

  高翔一面想,一面又觉得这情形的确有些好笑,心里暗道:“白秀文虽然身列天魔四钗之一,总算尚无大恶,最好能够好言打发她离开,但那毒蝶靳莫愁,却是杀害兰的仇人,万万不能放过…”

  他想着这些事,人却未停,渐渐已行到绳桥中段,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冷笑道:“高翔,你果然回来了?”

  高翔骇然回顾,一望之下,浑身猛震,敢情就在绳绳端,并肩出现一白一红两个人影,正是白秀文和靳莫愁。

  靳莫愁一手戴着皮手套,一手提着长剑,咯咯娇笑道:“高少侠,可惜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什么不先想想,咱们姐妹是干什么的,那老鬼深夜潜出石屋,能够瞒得过咱们姐妹吗?”

  白秀文冷哼接口道:“你敢重回此地,总算是言而有信,既然你对这儿如此眷恋,索就多留些时候,咱们姐妹却要失陪了。”

  高翔立在绳桥中心,进退,距离都在十余丈外,情知不妙,一声虎吼,身形疾转,闪电般旋身猛向崖边扑了回来。

  但,他快,靳莫愁的长剑比他更快,身躯才转,剑锋已落,脚下绳立被砍断…”
( ← ) 上一章   红豆江湖   下一章 ( → )
读者小说网为您提供由佚名最新创作的免费武侠小说《红豆江湖》在线阅读,《红豆江湖(完结)》在线免费全文阅读,更多好看类似红豆江湖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读者小说网(www.ddzz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