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_第三零八章华表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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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41798 时间:2017/10/3 字数:6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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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塘沽之兴建已近十年，市井中多有豪华壮丽之亭台楼榭，大的宅院多为大商家所有，林家，陈家，李家，赵家，刘家等在此均有产业。欧

适在塘沽时有将军府，前后七进，格局宏大，其左侧则是欧

适的岳父陈家的府第，营建经年，就规模来说和欧

适的将军府相当，但欧

适的将军府是半公用半家用，而陈府则全属家用，因此内里的格局更显舒适，山石花池，说不尽的美轮美奂。

　　欧

适修建将军府，用的是公帑，他南下后府邸便归公家调用，杨应麒来塘沽后加以增筑修改，就成为当前的丞相府，前五进办公，后两进安家。而为了安置完颜虎，杨应麒又出钱将隔壁的陈府买了下来，加以修筑，增高了门牌和主楼的高度，作为折皇帝在塘沽的行宫。

　　行宫的右侧，又有一座新建的大宅，那却是公家给杨开远起的将军府，眼下杨开远不在塘沽，杨应麒知道欧

适要来以后，征得杨开远同意，便将宅子空出来给欧

适驻跸。但欧

适来了以后偏偏就不住这里，而住到塘南去了——那是他在塘沽的另一处产业，宅子占地比塘沽北城的相府（也就是他以前的将军府）略小些，但里面的结构布局、装修布置却更为精美，是他以前在塘南享乐的地方。杨应麒见他已经决定，便不再勉强。

　　欧

适到达塘沽时，折允武是在塘南的望海楼给他庆祝。第二天他起了个早，便带了人马要到北城来，一是到行宫给大嫂完颜虎请安，二是要到相府议事。从塘南前往塘沽北城，可以乘船渡河，也可以经大桥过河，走过津门大街、辽口大街，再经过已经改为华表坛的城心广场，便可以到达行宫。

　　这几年塘沽的改变虽然很大，但大街道的方向却变不了，所以欧

适这次来见到周围的景物是又陌生，又熟悉，直到经过华表坛才为之一怔，问左右：“怀恩营怎么搬到这里来了？不是说这里建了华表坛么？”

　　左右知道的便告诉欧

适这里就是华表坛，至于华表坛上聚集了那么多贫民，却是近一两个月才有的事情。

　　欧

适听了不悦道：“荒唐！荒唐！老七是怎么做事的！这华表坛是我们大汉朝廷的脸面！行宫相府出门不远就望见了，难道让皇后、太子每天一出门就要面对这景象？”

　　左右不敢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欧

适纵马过了华表坛广场，来到行宫，完颜虎早派人等候着了，忙

了他进去，隔着珠帘行叔嫂君臣之礼。

　　欧

适行了礼，指着珠帘笑道：“大嫂，咱们大汉是越来越气派了，没几年功夫，这礼数也都周全多了。”

　　完颜虎在帘内笑了笑，又叹息了一声，说：“我这两年也越过越不自在了，天知道礼部的官员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礼数！我已经让人告诉韩昉，让他尽量从简，他说是朝廷制度应该这样。我又派人去和应麒说，应麒也说该从简些，这才让韩昉去了十之七八——就成了今

这样子。四叔你说若按照他们读书人的安排，那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就让人撤了帘幕，说道：“我就长着这副样子，让人看一眼，会吃亏不成？”帘幕撤去后见欧

适汉站着，连忙道：“四叔快坐。”

　　欧

适在外边赔笑，侧着身子坐下，说点寒暄冷暖，完颜虎道：“听说你才生了个带把的？”

　　欧

适道：“是，这是第四个了，才带把。”

　　完颜虎道：“什么时候带上来，嫂子帮你带几个月。”

　　欧

适道：“还小，怕经不得风

。”

　　完颜虎忙道：“是是，孩子在这时节最要小心不过。你知道，我最喜欢孩子的了，尤其喜欢男孩子。只是几个带惯了的，像六奴儿那崽子，允武允文，还有舆儿，一个个翅膀都硬了，飞了！允武是长子，他这辈子，注定要国事第一了。允文还小，偏偏是好动的

子，昨天到我跟前，心不在焉地和我聚了一晚，今天又跑城外和他表哥骑马

箭去了。还是舆儿最好，懂得哄我开心。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说好了今早要在来的，直到现在还没到。”说到这里忽然对众人道：“你们都把耳朵

上！不许偷听！”

　　所有侍从宫女一听都感奇怪，但不敢不从，赶紧捂住了耳朵，完颜虎

低了声音道：“四叔，我想招舆儿作女婿，你看怎么样？”

　　欧

适一听哈哈大笑道：“大嫂，这件事情你该去和老七说，怎么来问我？”

　　完颜虎道：“要是问到他那里，那就是差不多定了。我想先问问你的意思，你是他们俩小的叔伯，看着他们长大，帮我琢磨琢磨。”

　　欧

适道：“舆儿这孩子我也喜欢，恨不得是我的儿子。只要大嫂喜欢，老七同意，那就好。”

　　完颜虎道：“应麒那里，我若开口他不敢二话。倒是舆儿那里，有空你帮我留心一下。”

　　欧

适笑道：“我们的公主现在也还小，过几年议婚姻也不迟。舆儿更小，把他的岁数翻一翻，也没他老子成亲的时候大。”

　　完颜虎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不能像应麒那样，等那么久才成亲。”

　　叔嫂两人唠叨了半天，欧

适才问：“大嫂，你最近出过宫门没？”

　　“少啦！”完颜虎叹道：“就偶尔去护国寺礼礼佛，其它时候，多在这行宫里呆着。”

　　欧

适道：“那华表坛的事情，大嫂是不知道了？”

　　完颜虎听了这话，脸色一沉道：“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天气几百人挤在那里，怪凄凉的！还听说他们是从几百里外

到这里，有的还缺胳膊少腿的，真是让人见了心酸！我派人往应麒那边问过好几回了，都没得到个实讯。我只差点就要将应麒唤来骂了！”

　　欧

适道：“或许老七有什么难处。”

　　完颜虎道：“有什么难处，也不能看着他们这样不理会！唉，咱们在辽口、津门时再穷，也没出这等事情啊！万一出过一两桩，马上从速处理！现在国家大了，难道老百姓的日子反而回去了不成？我已经让顾大嫂她们安排人

夜照看，以防有冻着的饿着的，又在护国寺设了个募捐的箱子，幸喜眼下塘沽善长仁翁多，没几天就募了好多钱财银两，就是帮他们回家也没问题了。但这事蹊跷得很，我看里头多半有古怪。我曾打听过，据说这些人都是从真定、中山来的。按我的脾

，就想直接往那边去看一看，但周围的人是左拦右拦，这个说怕出意外，那个说不合规矩——狗

！我们在辽南时，哪有这些规矩？但想想现在你大哥北征大漠，朝廷上下事情多，我也不好任着自己的

子干，这才忍了下来。但过了这么些天了，他们也没见把事情办好。四叔，若你得便，就催一催这事！”

　　欧

适道：“好，大嫂你放心，回头我见到老七，第一个就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欧

适辞了完颜虎后，就到隔壁的相府来，杨应麒在后边养病，这

轮值坐主房的是是韩昉，见到欧

适慌忙请礼。两人昨

在城门边是见过的了，欧

适这次得以北上，韩昉的建言实起到关键作用，所以欧

适一见他就觉得顺眼，抚慰了两句，便问其他大臣在何处。

　　韩昉道：“陈显大人在隔壁午歇，陈正汇大人到户部去了，张浩大人今

轮到休息。”

　　欧

适又问杨应麒，韩昉道：“杨相昨

休息了一天，今天已能办公，不过并没到前边来，只是我们将文书送后面去签发。郭浩大人现在正在后头与杨相议事。”

　　这时房内有几个中枢官员行走，欧

适也不好说些私人话题，便直接问韩昉华表坛竟是怎么回事。此言一出，几个官员都忍不住望了过来。韩昉忙道：“四将军，我们议事厅说话。”就将欧

适请到旁边的议事厅来，这间屋子隔音效果甚好，门一关上，外边的官员便听不到里面的讨论。

　　韩昉请欧

适上座，重新给他请礼，然后道：“元帅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情来了？”

　　欧

适反问道：“我不当问？”

　　韩昉道：“这个…不是。只是朝廷体制，文武官员各有职属，这件事情…”

　　欧

适截口道：“我若管了，便是越权？”

　　韩昉忙道：“四将军知道韩昉不是这个意思。韩昉对四将军素来敬爱，比那些等四将军进塘沽后才逢

于虎驾之前的墙头草不同。”

　　欧

适含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韩昉又道：“唯独如此，所以韩昉才敢向四将军进一句忠言：四将军，这件事情，不好办！”

　　欧

适道：“我虽然还没

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也猜到这里面大有文章。但大哥临出发前调我进京，那便是委我辅助太子监国，难道还真只让我进京做建都总监不成？这件事情若是简单了，我都懒得过问！”

　　韩昉道：“只是…”

　　欧

适道：“不要‘只是’‘只是’了，有什么直说就是！我才从皇后那里过来，这件事情，连皇后也委托我找老七问清楚！”

　　韩昉惊道：“皇后也在关心？这…唉，这都是刘萼这厮不争气，才把事情闹得如此难看。”

　　“刘萼？”欧

适道：“是守真定的那个文官么？”

　　“不错。”韩昉道：“他还是河北西路转运副使，晋北的粮饷，也都是他在主管。这两年因减免税赋，河北东西路大部分州县都要中枢补贴，只有少数州县能以工商补农，这真定、中山两地，就是如此。刘萼在真定理政，甚有成果，不但从一开始就不要朝廷给他补贴，还帮晋北军筹集到了许多粮饷，所以曲端才会上表举荐他为河北西路转运副使，除了真定、中山之外，忻州、五台等晋北州县的财政也归他调拨。他上任以后办得有声有

，晋北军不但粮饷无缺，而且在中枢没有额外补贴的情况下器械

，军马

繁，这些都是刘萼的功劳。”

　　欧

适道：“那他这功劳可不小啊。晋北乃是防范宗翰的两大防线之一，晋北若是有失，不但河北，连河东、京畿，甚至陕西都难以安稳。”

　　韩昉道：“是，是。”

　　欧

适又问：“可华表坛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韩昉叹了一口气道：“刘萼的政策，是先军后民，所以真定、中山一带的民生…实在是艰难了些。”

　　欧

适一呆，便明白过来：“这么说，那些乞丐

人都是从真定、中山

过来的了？”见韩昉应是，又问：“那他们为什么不去怀恩营？”

　　“这…”韩昉的脸色有些难看，在欧

适的

问下，终于道：“好像刘萼用了什么手段，不许真定、中山之民擅离所属，这些乞儿，想来都吓怕了。”

　　欧

适是干过亲民政务的人，当初他开辟

求，便整

与民生事务打交道，对民情甚通，一听这话，就知道真定、中山的民生恐怕不光是“艰难”瞪着韩昉道：“韩大人，你给我说实话，这两个地方的人，究竟如何了？”

　　“这…”韩昉叹了口气道：“不知道。”

　　“不知道？难道你们就没派人去查？”

　　韩昉叹道：“若是派人去查，这事怕就想假装不知道都不行了。”

　　欧

适哼了一声道：“这件事情老七知道不？”

　　韩昉道：“自然，这么大的事情，连皇后都有所耳闻，何况七将军。”

　　欧

适问：“那他怎么说？”

　　韩昉道：“七将军的意思，也是先搁置起来，等陛下凯旋之后再说。”

　　“胡闹！”欧

适道：“我们大汉为什么能越战越强，百姓归心？为什么？为的还不就是民心两个字？这件事情要查，一定得查！”

　　韩昉问：“四将军打算怎么查？”

　　欧

适道：“这件事情涉及到国家大事，不是寻常案件可比。若只是让法官依律办理，恐怕把握不了分寸，若是让相府直接处理，只怕又会妨碍了律法之公正，开了坏头。我看这件事得由元国民会议来过问。”

　　韩昉惊道：“元国民会议，这…这闹得太大了吧？”

　　“怎么会闹得太大？”欧

适道：“这件事情，涉及到塘沽的法官、政务官，甚至涉及到河北西路的民生政务，涉及到云中晋北的防务，也唯有召开元国民会议，处理起这件事情来才名正言顺，合规矩，又可以把握分寸。这件事情，就由我来提。”

　　韩昉听了，就知道欧

适是要召开元国民驻中枢代表会议。汉部的元部民会议随着其领土的扩张，规模也不断扩大。早在

求开辟以后，元部民会议总部就发现要直接管理全境的元部民非常困难，所以便参照行政区的划分，成立了下级元部民会议，各个地区都会派出若干名代表进驻中枢所在地，称为驻中枢元部民常务代表，组成了一个负责处理元部民会议日常事务的常务机构，折彦冲称帝以后，这个机构又正名为元国民中枢常务代表会议。欧

适是东海代表团团长，进京后自动成为中枢常务代表，有资格发起这样一个动议。

　　中枢常务代表会议对司法、行政都有监督权，欧

适这个建议倒也合法合理，韩昉又想，欧

适这建议提出来以后还需要经过狄喻那一关，虽然在法理上狄喻就算反对欧

适也有资格要求召开特别会议，不过以狄、欧两人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将事情闹僵，他心想：“这件事从欧

动议到狄议长决定召开还有一个来回，在这段时间里若杨相觉得事情不妥，他自己会想办法阻止。”所以也就不说什么。

　　欧

适当即要韩昉将有关事项、人员列出，拟成文表作为说明，又请韩昉替自己起草，然后便署名提

元国民中枢会议。狄喻拿到以后，也觉得华表坛的事情该处理一下了，但这等军政大事，按照程序要先知会一下皇帝、宰相和枢密使，折彦冲不在，接到知会的便是监国折允武。燕京方面，杨开远看了知会文书后表示枢密院对调查此事不作反对，又将不加印泥的回复文书寄给了折允武。折允武拿到后想：“三叔这样做，是要我来作决定么？嗯，不对，他是要七叔拿主意。”就派人到隔壁的相府问病。

　　杨应麒休息了两天，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但仍然呆在后边家中办公，听折允武派人来问病，赶紧放下手头事务，到行宫来告安。

　　折允武问杨应麒这事该怎么办，杨应麒反问：“太子认为该怎么办？”

　　折允武道：“四叔建议调查，这是好的。不过现在调查，时机怕有些不对。七叔你也跟我说过，现在最要紧的是稳，哪里都不要出事，好好支持父皇平定漠北，等大军凯旋后再说。所以我认为现在彻查不是时候。”

　　杨应麒道：“四哥说要查，没说怎么查，更没说要如何处理。他也不是个不顾大局的人。”

　　折允武问：“那七叔是同意了？”

　　杨应麒答道：“我没意见。”

　　折允武大喜道：“那太好了！这件事我其实已经等很久了，希望四叔能早

还晋北百姓一个公道！”

　　杨应麒闻言却叹了口气，折允武见了不

奇怪，便问他叹什么气，杨应麒道：“太子的希望，只怕会落空。”

　　折允武问：“这是为何？”

　　杨应麒道：“这里面的关节，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太子仔细看，慢慢就会明白过来。”

　　折允武听得颇为狐疑，但仍然封好了回复文书，表示支持狄喻的决定。当下狄喻便召开会议，提出此事，推选出包括欧

适在内的十二名中枢常务代表作为处理此事的代表团，代表团以欧

适为首脑，全面负责此事的审查，一干涉事官吏军民，无论爵位功勋，都必须尽量配合。

　　消息传出时，已是欧

适到达塘沽的十

之后，河北、京畿、东海的士民闻讯无不翘首以待，相关的各派势力更早在消息确定之前就纷纷行动，欧

适在塘南的府邸登时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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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沽之兴建已近十年，市井中多有豪华壮丽之亭台楼榭，大的宅院多为大商家所有，林家，陈家，李家，赵家，刘家等在此均有产业。欧适在塘沽时有将军府，前后七进，格局宏大，其左侧则是欧适的岳父陈家的府第，营建经年，就规模来说和欧适的将军府相当，但欧适的将军府是半公用半家用，而陈府则全属家用，因此内里的格局更显舒适，山石花池，说不尽的美轮美奂。　　欧适修建将军府，用的是公帑，他南下后府邸便归公家调用，杨应麒来塘沽后加以增筑修改，就成为当前的丞相府，前五进办公，后两进安家。而为了安置完颜虎，杨应麒又出钱将隔壁的陈府买了下来，加以修筑，增高了门牌和主楼的高度，作为折皇帝在塘沽的行宫。　　行宫的右侧，又有一座新建的大宅，那却是公家给杨开远起的将军府，眼下杨开远不在塘沽，杨应麒知道欧适要来以后，征得杨开远同意，便将宅子空出来给欧适驻跸。但欧适来了以后偏偏就不住这里，而住到塘南去了——那是他在塘沽的另一处产业，宅子占地比塘沽北城的相府（也就是他以前的将军府）略小些，但里面的结构布局、装修布置却更为精美，是他以前在塘南享乐的地方。杨应麒见他已经决定，便不再勉强。　　欧适到达塘沽时，折允武是在塘南的望海楼给他庆祝。第二天他起了个早，便带了人马要到北城来，一是到行宫给大嫂完颜虎请安，二是要到相府议事。从塘南前往塘沽北城，可以乘船渡河，也可以经大桥过河，走过津门大街、辽口大街，再经过已经改为华表坛的城心广场，便可以到达行宫。　　这几年塘沽的改变虽然很大，但大街道的方向却变不了，所以欧适这次来见到周围的景物是又陌生，又熟悉，直到经过华表坛才为之一怔，问左右：“怀恩营怎么搬到这里来了？不是说这里建了华表坛么？” 　　左右知道的便告诉欧适这里就是华表坛，至于华表坛上聚集了那么多贫民，却是近一两个月才有的事情。　　欧适听了不悦道：“荒唐！荒唐！老七是怎么做事的！这华表坛是我们大汉朝廷的脸面！行宫相府出门不远就望见了，难道让皇后、太子每天一出门就要面对这景象？” 　　左右不敢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欧适纵马过了华表坛广场，来到行宫，完颜虎早派人等候着了，忙了他进去，隔着珠帘行叔嫂君臣之礼。　　欧适行了礼，指着珠帘笑道：“大嫂，咱们大汉是越来越气派了，没几年功夫，这礼数也都周全多了。” 　　完颜虎在帘内笑了笑，又叹息了一声，说：“我这两年也越过越不自在了，天知道礼部的官员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礼数！我已经让人告诉韩昉，让他尽量从简，他说是朝廷制度应该这样。我又派人去和应麒说，应麒也说该从简些，这才让韩昉去了十之七八——就成了今这样子。四叔你说若按照他们读书人的安排，那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就让人撤了帘幕，说道：“我就长着这副样子，让人看一眼，会吃亏不成？”帘幕撤去后见欧适汉站着，连忙道：“四叔快坐。” 　　欧适在外边赔笑，侧着身子坐下，说点寒暄冷暖，完颜虎道：“听说你才生了个带把的？” 　　欧适道：“是，这是第四个了，才带把。” 　　完颜虎道：“什么时候带上来，嫂子帮你带几个月。” 　　欧适道：“还小，怕经不得风。” 　　完颜虎忙道：“是是，孩子在这时节最要小心不过。你知道，我最喜欢孩子的了，尤其喜欢男孩子。只是几个带惯了的，像六奴儿那崽子，允武允文，还有舆儿，一个个翅膀都硬了，飞了！允武是长子，他这辈子，注定要国事第一了。允文还小，偏偏是好动的子，昨天到我跟前，心不在焉地和我聚了一晚，今天又跑城外和他表哥骑马箭去了。还是舆儿最好，懂得哄我开心。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说好了今早要在来的，直到现在还没到。”说到这里忽然对众人道：“你们都把耳朵上！不许偷听！” 　　所有侍从宫女一听都感奇怪，但不敢不从，赶紧捂住了耳朵，完颜虎低了声音道：“四叔，我想招舆儿作女婿，你看怎么样？” 　　欧适一听哈哈大笑道：“大嫂，这件事情你该去和老七说，怎么来问我？” 　　完颜虎道：“要是问到他那里，那就是差不多定了。我想先问问你的意思，你是他们俩小的叔伯，看着他们长大，帮我琢磨琢磨。” 　　欧适道：“舆儿这孩子我也喜欢，恨不得是我的儿子。只要大嫂喜欢，老七同意，那就好。” 　　完颜虎道：“应麒那里，我若开口他不敢二话。倒是舆儿那里，有空你帮我留心一下。” 　　欧适笑道：“我们的公主现在也还小，过几年议婚姻也不迟。舆儿更小，把他的岁数翻一翻，也没他老子成亲的时候大。” 　　完颜虎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不能像应麒那样，等那么久才成亲。” 　　叔嫂两人唠叨了半天，欧适才问：“大嫂，你最近出过宫门没？” 　　“少啦！”完颜虎叹道：“就偶尔去护国寺礼礼佛，其它时候，多在这行宫里呆着。” 　　欧适道：“那华表坛的事情，大嫂是不知道了？” 　　完颜虎听了这话，脸色一沉道：“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天气几百人挤在那里，怪凄凉的！还听说他们是从几百里外到这里，有的还缺胳膊少腿的，真是让人见了心酸！我派人往应麒那边问过好几回了，都没得到个实讯。我只差点就要将应麒唤来骂了！” 　　欧适道：“或许老七有什么难处。” 　　完颜虎道：“有什么难处，也不能看着他们这样不理会！唉，咱们在辽口、津门时再穷，也没出这等事情啊！万一出过一两桩，马上从速处理！现在国家大了，难道老百姓的日子反而回去了不成？我已经让顾大嫂她们安排人夜照看，以防有冻着的饿着的，又在护国寺设了个募捐的箱子，幸喜眼下塘沽善长仁翁多，没几天就募了好多钱财银两，就是帮他们回家也没问题了。但这事蹊跷得很，我看里头多半有古怪。我曾打听过，据说这些人都是从真定、中山来的。按我的脾，就想直接往那边去看一看，但周围的人是左拦右拦，这个说怕出意外，那个说不合规矩——狗！我们在辽南时，哪有这些规矩？但想想现在你大哥北征大漠，朝廷上下事情多，我也不好任着自己的子干，这才忍了下来。但过了这么些天了，他们也没见把事情办好。四叔，若你得便，就催一催这事！” 　　欧适道：“好，大嫂你放心，回头我见到老七，第一个就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欧适辞了完颜虎后，就到隔壁的相府来，杨应麒在后边养病，这轮值坐主房的是是韩昉，见到欧适慌忙请礼。两人昨在城门边是见过的了，欧适这次得以北上，韩昉的建言实起到关键作用，所以欧适一见他就觉得顺眼，抚慰了两句，便问其他大臣在何处。　　韩昉道：“陈显大人在隔壁午歇，陈正汇大人到户部去了，张浩大人今轮到休息。” 　　欧适又问杨应麒，韩昉道：“杨相昨休息了一天，今天已能办公，不过并没到前边来，只是我们将文书送后面去签发。郭浩大人现在正在后头与杨相议事。” 　　这时房内有几个中枢官员行走，欧适也不好说些私人话题，便直接问韩昉华表坛竟是怎么回事。此言一出，几个官员都忍不住望了过来。韩昉忙道：“四将军，我们议事厅说话。”就将欧适请到旁边的议事厅来，这间屋子隔音效果甚好，门一关上，外边的官员便听不到里面的讨论。　　韩昉请欧适上座，重新给他请礼，然后道：“元帅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情来了？” 　　欧适反问道：“我不当问？” 　　韩昉道：“这个…不是。只是朝廷体制，文武官员各有职属，这件事情…” 　　欧适截口道：“我若管了，便是越权？” 　　韩昉忙道：“四将军知道韩昉不是这个意思。韩昉对四将军素来敬爱，比那些等四将军进塘沽后才逢于虎驾之前的墙头草不同。” 　　欧适含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韩昉又道：“唯独如此，所以韩昉才敢向四将军进一句忠言：四将军，这件事情，不好办！” 　　欧适道：“我虽然还没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也猜到这里面大有文章。但大哥临出发前调我进京，那便是委我辅助太子监国，难道还真只让我进京做建都总监不成？这件事情若是简单了，我都懒得过问！” 　　韩昉道：“只是…” 　　欧适道：“不要‘只是’‘只是’了，有什么直说就是！我才从皇后那里过来，这件事情，连皇后也委托我找老七问清楚！” 　　韩昉惊道：“皇后也在关心？这…唉，这都是刘萼这厮不争气，才把事情闹得如此难看。” 　　“刘萼？”欧适道：“是守真定的那个文官么？” 　　“不错。”韩昉道：“他还是河北西路转运副使，晋北的粮饷，也都是他在主管。这两年因减免税赋，河北东西路大部分州县都要中枢补贴，只有少数州县能以工商补农，这真定、中山两地，就是如此。刘萼在真定理政，甚有成果，不但从一开始就不要朝廷给他补贴，还帮晋北军筹集到了许多粮饷，所以曲端才会上表举荐他为河北西路转运副使，除了真定、中山之外，忻州、五台等晋北州县的财政也归他调拨。他上任以后办得有声有，晋北军不但粮饷无缺，而且在中枢没有额外补贴的情况下器械，军马繁，这些都是刘萼的功劳。” 　　欧适道：“那他这功劳可不小啊。晋北乃是防范宗翰的两大防线之一，晋北若是有失，不但河北，连河东、京畿，甚至陕西都难以安稳。” 　　韩昉道：“是，是。” 　　欧适又问：“可华表坛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韩昉叹了一口气道：“刘萼的政策，是先军后民，所以真定、中山一带的民生…实在是艰难了些。” 　　欧适一呆，便明白过来：“这么说，那些乞丐人都是从真定、中山过来的了？”见韩昉应是，又问：“那他们为什么不去怀恩营？” 　　“这…”韩昉的脸色有些难看，在欧适的问下，终于道：“好像刘萼用了什么手段，不许真定、中山之民擅离所属，这些乞儿，想来都吓怕了。” 　　欧适是干过亲民政务的人，当初他开辟求，便整与民生事务打交道，对民情甚通，一听这话，就知道真定、中山的民生恐怕不光是“艰难”瞪着韩昉道：“韩大人，你给我说实话，这两个地方的人，究竟如何了？” 　　“这…”韩昉叹了口气道：“不知道。” 　　“不知道？难道你们就没派人去查？” 　　韩昉叹道：“若是派人去查，这事怕就想假装不知道都不行了。” 　　欧适哼了一声道：“这件事情老七知道不？” 　　韩昉道：“自然，这么大的事情，连皇后都有所耳闻，何况七将军。” 　　欧适问：“那他怎么说？” 　　韩昉道：“七将军的意思，也是先搁置起来，等陛下凯旋之后再说。” 　　“胡闹！”欧适道：“我们大汉为什么能越战越强，百姓归心？为什么？为的还不就是民心两个字？这件事情要查，一定得查！” 　　韩昉问：“四将军打算怎么查？” 　　欧适道：“这件事情涉及到国家大事，不是寻常案件可比。若只是让法官依律办理，恐怕把握不了分寸，若是让相府直接处理，只怕又会妨碍了律法之公正，开了坏头。我看这件事得由元国民会议来过问。” 　　韩昉惊道：“元国民会议，这…这闹得太大了吧？” 　　“怎么会闹得太大？”欧适道：“这件事情，涉及到塘沽的法官、政务官，甚至涉及到河北西路的民生政务，涉及到云中晋北的防务，也唯有召开元国民会议，处理起这件事情来才名正言顺，合规矩，又可以把握分寸。这件事情，就由我来提。” 　　韩昉听了，就知道欧适是要召开元国民驻中枢代表会议。汉部的元部民会议随着其领土的扩张，规模也不断扩大。早在求开辟以后，元部民会议总部就发现要直接管理全境的元部民非常困难，所以便参照行政区的划分，成立了下级元部民会议，各个地区都会派出若干名代表进驻中枢所在地，称为驻中枢元部民常务代表，组成了一个负责处理元部民会议日常事务的常务机构，折彦冲称帝以后，这个机构又正名为元国民中枢常务代表会议。欧适是东海代表团团长，进京后自动成为中枢常务代表，有资格发起这样一个动议。　　中枢常务代表会议对司法、行政都有监督权，欧适这个建议倒也合法合理，韩昉又想，欧适这建议提出来以后还需要经过狄喻那一关，虽然在法理上狄喻就算反对欧适也有资格要求召开特别会议，不过以狄、欧两人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将事情闹僵，他心想：“这件事从欧动议到狄议长决定召开还有一个来回，在这段时间里若杨相觉得事情不妥，他自己会想办法阻止。”所以也就不说什么。　　欧适当即要韩昉将有关事项、人员列出，拟成文表作为说明，又请韩昉替自己起草，然后便署名提元国民中枢会议。狄喻拿到以后，也觉得华表坛的事情该处理一下了，但这等军政大事，按照程序要先知会一下皇帝、宰相和枢密使，折彦冲不在，接到知会的便是监国折允武。燕京方面，杨开远看了知会文书后表示枢密院对调查此事不作反对，又将不加印泥的回复文书寄给了折允武。折允武拿到后想：“三叔这样做，是要我来作决定么？嗯，不对，他是要七叔拿主意。”就派人到隔壁的相府问病。　　杨应麒休息了两天，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但仍然呆在后边家中办公，听折允武派人来问病，赶紧放下手头事务，到行宫来告安。　　折允武问杨应麒这事该怎么办，杨应麒反问：“太子认为该怎么办？” 　　折允武道：“四叔建议调查，这是好的。不过现在调查，时机怕有些不对。七叔你也跟我说过，现在最要紧的是稳，哪里都不要出事，好好支持父皇平定漠北，等大军凯旋后再说。所以我认为现在彻查不是时候。” 　　杨应麒道：“四哥说要查，没说怎么查，更没说要如何处理。他也不是个不顾大局的人。” 　　折允武问：“那七叔是同意了？” 　　杨应麒答道：“我没意见。” 　　折允武大喜道：“那太好了！这件事我其实已经等很久了，希望四叔能早还晋北百姓一个公道！” 　　杨应麒闻言却叹了口气，折允武见了不奇怪，便问他叹什么气，杨应麒道：“太子的希望，只怕会落空。” 　　折允武问：“这是为何？” 　　杨应麒道：“这里面的关节，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太子仔细看，慢慢就会明白过来。” 　　折允武听得颇为狐疑，但仍然封好了回复文书，表示支持狄喻的决定。当下狄喻便召开会议，提出此事，推选出包括欧适在内的十二名中枢常务代表作为处理此事的代表团，代表团以欧适为首脑，全面负责此事的审查，一干涉事官吏军民，无论爵位功勋，都必须尽量配合。　　消息传出时，已是欧适到达塘沽的十之后，河北、京畿、东海的士民闻讯无不翘首以待，相关的各派势力更早在消息确定之前就纷纷行动，欧适在塘南的府邸登时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