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第五章势如破竹第一节-第五节及《大汉帝国风云录》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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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汉帝国风云录  作者:猛子 书号:35797  时间:2017/7/26  字数:3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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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五章势如破竹第一节

  新年的时候,幽州各郡县大吏纷纷派人到蓟城拜见太傅刘虞,公孙瓒以太傅大人身体不适为由,一一挡架。

  各郡随即认定公孙瓒确实把太傅大人软了,于是在刘虞的儿子刘和的秘密策划下,一场拯救刘虞的行动开始了。

  刘和当年携带圣旨回到晋后,听说自己的父亲被扯进了皇统的纷争中,大为惊骇。为了避嫌,他主动向长公主请辞,要求回幽州陪伴自己的父亲。长公主虽然一再挽留,但刘和心意已决,单人匹马返回了幽州。这次大将军以公孙瓒挟持刘虞,危害社稷为名,出兵攻打幽州,刘虞担心辽西、辽东的乌丸人趁机叛,急忙让刘和亲自赶到幽州东部边郡安抚乌丸三部大王。

  此时白琅王丘力居已死,其嫡子楼班年幼,无力统率乌丸诸部,于是辽东属国的峭王苏仆延、右北平的汉鲁王乌延,共推丘力居的庶子蹋顿暂代白琅王,统领右北平、辽西、辽东和辽东属国四地的乌丸部落。蹋顿听说公孙瓒遭到大将军李弘的攻杀,兴奋至极,认为这是乌丸人报仇雪恨的好机会。他一面派人秘密赶到涿郡联系北疆军,主动向大将军示好,并表示愿意出兵相助,一面派人急告峭王苏仆延和汉鲁王乌延,相约在大雪融化之后,出兵右北平,攻击公孙瓒。

  刘和赶到辽西后,极力劝阻。蹋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出兵的念头。这几年刘虞对乌丸诸部非常照顾,这个恩情不能不报。另外,当年北疆军强悍的武力让蹋顿心有余悸。假如李弘消灭了公孙瓒,然后顺势把诛杀公孙瓒的罪名推到乌丸人身上,趁机攻打乌丸人,那乌丸三王部可就要遭殃了。

  蹋顿刚刚承诺不出兵,从渔就传来了惊人的消息,公孙瓒把太傅大人抓起来了。

  刘和经过几番证实,确定父亲被公孙瓒挟持了,他马上向蹋顿求援。蹋顿一口答应。刘虞如果死了,幽州还有谁会把乌丸人当人看?还有谁会尽心尽力地帮助乌丸人?蹋顿遍告乌丸诸部,尽其铁骑,杀进蓟城,救出太傅大人。

  刘和看到一批批的乌丸人冒着大风雪不远数百里跋涉而来,非常感动。父亲仅仅给了这些胡人一点点帮助,但这些胡人在父亲需要他们的时候,却义无反顾,不惜拿自己的生命来报答。再看看公孙瓒这些读经书,自命“忠义”的小人,他们都干了什么?他们杀了一辈子胡人,最后竟然连胡人都不如,把做人的忠诚和信义完全抛到了脑后。

  刘和和蹦顿心急如焚,不待乌丸诸部集结完毕,带着五千铁骑就匆匆上路了。他们沿着大燕山南麓一路艰难而行,于二月中赶到了渔郡的犷平城。在这里他们遇到了渔都尉齐周。齐周原来是幽州府的兵曹掾,后来被刘虞拜为渔都尉。齐周告诉刘和,公孙瓒撤换了渔郡太守,把自己也打发到犷平城戍守边境,现已完全控制了渔郡。他认为要救出太傅大人,必须先到居庸关向建威将军阎柔求援。

  刘和听从了齐周的建议,派人到居庸关求援,自己带着蹋顿的五千乌丸铁骑、齐周的一千幽州铁骑悄悄向蓟城推进。二月底,他们被公孙瓒的铁骑发现,双方随即于蓟城附近展开战。公孙瓒闻讯大怒,带着三万步骑了上去,打算把这些乌丸人杀个一干二净。

  公孙瓒刚刚离城,守城的广郡都尉赵风和军司马赵穆就带着八百人杀进了幽州府。他们救出了刘虞和魏攸等数十名官吏,然后冲出城池,向居庸关方向狂奔而去。途中遇上刘和的铁骑,双方合兵一处,迅速后撤。

  公孙瓒然大怒,督军猛追。

  到了昌平,鲜于银和李溯率三千铁骑赶到,双方在昌平城下血战。刘虞在撤退途中,不慎中箭,身受重伤。

  在书信的最后,阎柔说道,太傅大人伤势严重,生命危在旦夕。请大将军速速下令,攻杀公孙瓒,为太傅大人报仇雪恨。

  李弘看完阎柔的书信,心中悲痛至极。

  卢植大人逝去不久,刘虞大人又将撒手归天,大汉重臣一个个地倒下了,大汉社稷的中兴似乎越来越难了。

  李弘立即把这个消削奏了长公主,并急召大将军府诸吏议事。

  由于太傅大人先是在蓟城遭到公孙瓒的挟持和胁迫,后来又在逃亡过程中被公孙瓒伤,幽州复杂的局势已经明朗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集结所有力量消灭公孙瓒。为此,李弘打算调更多兵力赶到幽州战场,并亲自到幽州统军作战。

  朱穆、田畴都知道此刻李弘心情不好,没有出言劝谏。幽州的问题之所以难解决,就是因为太傅大人刘虞的存在。为了妥善解决刘虞的问题,李弘想了很多办法,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种糟糕局面。公孙瓒近乎失去理智的追杀,几乎夺去了刘虞的生命。刘虞如果就此死了,李弘会自责一辈子,他无法宽恕和原凉自己所作的一切。即使将来他把公孙瓒杀了,也无法弥补自己对刘虞的歉疚。

  “我要立即赶到幽州去,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占蓟城,和阎柔会合,我想看看刘大人…”李弘伤心地说道“即使刘大人就此逝去,我也要见到他最后一面。”

  朱穆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大将军,阎大人在书信里说,根据魏攸大人的估计,公孙瓒手上大概有七万到八万人。这其中有五万人过去是屯田兵,还有一部分人是公孙瓒最近在幽州各郡征募的士卒。虽然他们战斗力不高,但守城还是绰绰有余。几万人守一座城池,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很难在短期内攻克蓟城。如果我们的大军被拖在蓟城或者其它几座大城下,公孙瓒逃进辽东的时间就很充足了。公孙瓒一旦逃进辽西和辽东,幽州战事就要拖延,所以这增兵的事必须要慎重考虑。我们大约要增多少兵?从哪个方向增?”

  朱穆抬头看看沉默不语的李弘,微微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大军主力调幽州战场后,驻守黄河北岸的兵力就显得非常单薄。青州的田楷和刘备会不会趁机攻打冀州,以牵制和策应公孙瓒?另外,从兖州传来的消息说,曹已经带人南下豫州追杀袁术去了。我们是不是借着护送金尚大人到兖州上任的名义,趁机出兵?如果要趁机攻占兖州,我们就无法调兵力北上增援。”

  朱穆的意思很明显,他想渡河南下打兖州,以迅速展开平叛大战,争取尽早稳定社稷。至于幽州,因为太傅刘虞大人的问题已经解决,而公孙瓒的实力又略显不足。所以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要想把公孙瓒全歼在幽州中部,就不能打得太急。打得太狠太急,公孙瓒就跑到辽西、辽东去了,这对迅速稳定幽州反而不利。如果北疆军暂时停止幽州战事,以主力渡河南下打兖州,让北疆军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那么公孙瓒就不会急于撤退了。相反,他可能还会主动反攻。只要他反攻,我们就把他成功拖住了,然后我们再调用铁骑包抄到他的后路,把他消灭在蓟城。

  朱穆指着地图详细说了一遍自己的设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今年也许能同时占据幽州和兖州。”

  李弘低头沉思,沉默不语。

  “公定兄是不是打算征调乌丸铁骑,让他们绕道大燕山南麓赶到辽西?”田畴问道。

  “对,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征调乌丸铁骑了。”朱穆说道“公孙瓒把太傅大人杀了,幽州人不会再把他当作英雄了。我们可以同时征调楼麓、鹿洋、冉冉、蹦顿、苏仆延、乌延六部乌丸铁骑围杀他。”

  “幽州的事的确可以这么办。”田畴点头说道“大将军即使拒绝征调乌丸人,但刘和大人和太傅大人的诸多故吏为了报仇,会想方设法求助于曾经得到太傅大人恩惠的乌丸人。蹦顿和辽西、辽东的乌丸人冒着大风雪,千里迢迢赶到蓟城营救太傅大人,就是一个明证。”

  “不过…”田畴手指地图上的幽州,担忧地说道“如果青州的田楷和刘备向黄河北岸发动攻击,张扬从黑山方向向魏郡发动攻击,我们打兖州的事就很难成功。现在黄河南岸的人最担心的就是我们杀过去,他们会不借一切代价联合起来反击我们。”

  朱穆正要辩解,李弘冲着他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我们派一支军队护送金尚到兖州,试一试黄河南岸各地州郡的反应。如果袁绍、曹、张扬、田楷都来打我们,那我们渡河南下平叛的时间就要推迟。”李弘指着朱穆说道“象你这种想法的人,现在很多。你们以为我们占据了冀州,有了钱粮,就天下无敌了,可以立即平定天下了。这种想法的确不错,但事实未必如此。”

  “试一试吧,等黄河南岸的叛逆都扑过来了,你们就知道平定天下的难度有多大了,免得你们心里总是惦记着这事,说我李弘有割据称霸之心。”李弘苦笑道“河北的州郡如果没有稳定,河北的百姓如果没有吃肚子,我们就很难有实力打过黄河,平定天下。”

  第二天,长公主和李弘主持三府议事。

  今年春天的战事有两个,一个是平定幽州,一个是护送兖州刺史金尚上任。

  为了尽快平定幽州,李弘决定征调幽州乌丸铁骑,同时急调虎烈将军颜良率两万大军北上幽州支援。

  颜良的大军北上后,黄河北岸只有三万驻军。张郃的一万军驻魏郡,高览的一万军驻兖州东郡的北部,王当的一万军驻青州平原郡的北部。

  大将军离开邯郸后,镇护将军张燕代领大司马、大将军事。

  三月下,镇护将军张燕由平原城急速赶回大将军行辕。

  张燕很难相信李弘会让他代领大司马、大将军事,主掌河北军政,同时,他也很难接受这个重任。

  “我张燕今生今世都无法报答大将军对我的信任,但我实在不能承担这个重任。”张燕激动地说道“冀州是大汉中兴大业的根基,冀州的安危直接关系到社稷的安危。在今这种危难之际,大将军应该亲自坐镇冀州,而不是带着大军到幽州打仗。”

  张燕表示他愿意代大军到幽州去,愿意听从麴义将军的指挥,一家和麴义将军同心协力,尽快占据幽州。

  李弘摇摇头“飞燕兄,此刻,我必须要到幽州去,原因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必须去。”

  “大将军,我曾是黄巾军大帅,我这个身份很特殊。如果让我代领河北军政,容易化河北上上下下的矛盾,这一点大将军应该非常清楚。大将军为何执意要这么做?”张燕诚恳地说道“大将军,请你务必收回这道命令。”

  李弘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坐到他身边,小声说道:“正因为你过去是黄巾军大帅,我才让你主持河北军政。否则,我可以让羽行兄(鲜于辅)到邯郸坐镇,让你去晋。”

  张燕稍加迟疑“大将军要我尽快招抚黑山黄巾军,打开进攻河内的通道?”

  “这不是主要目的。”

  “大将军无意立刻南下平叛,但河北诸吏要求南下平叛的呼声却益高涨,大将军是不是有意让我…”

  “护送兖州刺史金尚上任是天子的命令,不能不从,此事你要尽早办妥,不能拖延。”李弘不容置疑地说道。

  张燕思虑良久,苦笑道:“请大将军指点一二。”

  “冀州刚刚拿下,就要人吵着要渡黄河,要平定天下,要到关中勤王,好象冀州一到手,钱粮就能滚滚而来,大军就可以横扫天下,甚至连长公主都一再催问。”李弘冷笑道“我说钱粮不够,马上就有人建议加赋加税,建议卖地。我说军队不够,马上又有人建议征募屯田兵,屯田兵没了,军屯的土地就可以拿出来卖,府库就有钱了。说来说去,这些人就想让我去打仗,让他们去发财,一帮祸国殃民的东西。”

  张燕霍然醒悟。

  “好,我去打仗,足他们的心愿。”李弘拍拍张燕的肩膀,微笑道“你留下,没事的时候去巡视州郡,安抚屯田百姓,行事尽可能低调,让这些躲在后面的人跳出来,然后…”

  “等你回来处理吗?”张燕问道。

  “不,你可以随时动手。”李弘说道“新政实施非常困难,原因就在这些人身上,不把这些人尽快除掉,河北迟早要。”

  张燕躬身领命。

  “你过去是黄巾军大帅,你这个身份会把许多仇恨北疆的人出来,你把他们都给我处理了。即使杀错了,也没关系,我给你顶着。”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五章势如破竹第二节

  大将军亲自出征幽州的事,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张温、赵岐、蔡邕先后找到李弘,请他慎重考虑。此去幽州路途遥远,战事也未必能很快结束,如果大将军在幽州待上大半年,对冀州的稳定和发展非常不利。现在新政的推行阻力很大,急切需要大将军的支持和震慑。大将军一走,新政的实施肯定会停滞不前。

  李弘态度很坚决,目前平定幽州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不能迅速拿下幽州,冀州就无法稳定和发展。

  赵岐情急之下,干脆把话挑明了说“你一走,冀州必。”

  冀州现在有几个急待解决的忧患。

  一是新政的实施。新政实施牵扯到土地、赋税、选拔、农耕水利等诸多方面,其中矛盾最烈的就是土地和赋税。由于它们直接牵扯到了不同阶层的利益,冲突渐增多,门阀富豪、普通农户和河北诸府之间的对立情绪越来越严重。

  二是屯田。冀州的屯田都是民屯,牵扯问题多,包括民的赈济和安置,屯田物资的合理安排,屯田赋税的减免,屯田区分散和郡县的配合等等。这些问题过去在北疆都很好解决,但到了冀州,事情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首先就是有许多民,包括刚刚从北疆边郡南迁的大部分百姓,他们宁愿等着吃赈济,也不去屯田。这些人很聪明,他们算了一笔帐。如果要租种府衙的土地,就要上缴田租,要偿还借用府衙的种子和农具的钱,还要各种各样的临时摊派费用,比如修缮沟渠的钱,另外还要服徭役。这样下来,一年的收成几乎全部交给了府衙,碰到收成不好的时候,还要倒欠。自己一家人拼死拼活,最后不但一无所有还要倒贴,谁愿意干?还不如天天游手好闲等着吃赈济。

  为什么北疆屯田的时候,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北疆屯田的时候,朝廷考虑到北疆贫瘠,土地收成少,下旨免除了屯田农户三到五年的赋税,屯田用的种子、物资也由府衙无偿提供。另外,北疆诸府还免除了军屯、民屯的所有摊派费用。这样一来,原来在北疆边郡屯田的百姓只要上缴很少一部分租种土地的钱,其它收成都是自己的。

  冀州的土地和北疆比起来,不但数量多,地力好,收成也高,屯田政策当然要相应调整。但从北疆边郡南迁的百姓到了冀州后,一看屯田政策变了,自己的收益少了,马上就不干了。他们本来想着回冀州可以过上好日子,谁知道还不如在边郡过得好,当然十分不了。

  赵岐主持冀州民屯,走访了不少地方,了解百姓疾苦,曾经要求大将军适当减免屯田农户的赋税,但冀州诸府强烈反对。原因很简单,屯田农户的赋税减免了,普通农户怎么办?都是种地,都一样的流汗,结果辛苦一年,收成远远低于屯田农户,那冀州还不闹翻了天?大家还不如都去做民,然后到屯田区去耕地。

  问题随即接踵而来。大家都去做民了,那门阀富豪的土地怎么办?租种田地的人都跑了,田地不就荒废了?如果要减免赋税就一起减,大家一视同仁。

  整体削减赋税,受益最大的是门阀富豪,损失最大的是河北诸府,百姓占不了多大便宜,所以此事就此被搁置,至今没有解决。

  三是吏治极度**。大汉人口最多,财赋最多的州郡主要是司隶、豫州和冀州,这三个地方的官吏也是大汉最多最集中最**的地方。这些地方吏治**到了何种程度,看看黄巾军最先爆发的地区,黄巾军声势最大、战斗最烈的地区在哪里就知道了,就是冀州和豫州。

  北疆的官吏和冀州的官吏在数量上无法相比,在吏治的**程度上更是无法相提并论。过去冀州非常富裕,上上下下的官吏即使很**,也不会象西凉一样,马上化矛盾,引发叛。毕竟它太有钱了,**得起,但现在就不行了。经过连续不断的战和天灾**之后,冀州也到了极限,**不起了。

  北疆军占据冀州后,虽然长公主带了一批官吏赶到了邯郸,李弘也从北疆先后征调了几十人,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目前这一百多人都集中在长公主府、大司马府和大将军府。地方郡县也就更换了一批主要郡县大吏,不过数量极少,冀州诸府的所有官吏几乎都是原班人马。

  这些官吏贪赃枉法已经成了习惯,他们通过盘错节的关系和各种各样的势力,完全控制了冀州诸府。随着冀州逐渐稳定,新政逐渐推行,冀州各级官吏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利用新旧政策替漏百出的机会,肆意枉法,吏治的**一时间达到了极致。

  屯田出现问题,归究底就是因为冀州吏治的**。

  但要整肃冀州的吏治,目前的难度却很大。一是冀州不稳,强力肃治容易出现问题。二是找不到突破口,目前冀州这些官吏都是百炼成的官场老油子,一个个比鬼都猾。而且他们和邯郸三府中的诸多大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抓住某些人贪赃枉法的证据非常难。第三就是长公主的袒护。长公主身份特殊,冀州又是她的老家,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跑来献殷勤,拉关系。她为了早点救出天子稳定社稷,也是尽力拉拢这些人,希望得到这些人的帮助和支持。长公主现在主掌巡檄监察之职,如果长公主不支持李弘肃贪,李弘还真的很难办。

  李弘不是过去那个重镇将军了,过去他肃贪,上面有皇帝顶着。出了事有皇帝给他撑,帮他善后。现在不行了,现在出了事,危及的就是河北,就是中兴社稷的大业,没人给他撑,帮他善后了,所以他不得不慎重。

  赵岐说得口干舌燥,最后问李弘,大将军是不是放弃北上?

  李弘笑笑,摇了摇手,神态坚决。赵岐气得一拍案几,拂袖而去“你总是这样任,一点也不顾大局,迟早会把河北葬送掉。”

  望着老大人怒气冲天的背影,张燕忐忑不安,拱手对李弘说道:“大将军,还是我去幽州吧,这事我干不了。”

  “你在冀州大刀阔斧,我在幽州躲得远远的。这样我们才能把冀州的忧患一个个的解决掉。”李弘笑道“等长公主和这些老大人找到我的时候,你已经雷厉风行了。事后我最多不过出来收拾一下局面,给你撑撑而已。相反,如果我在邯郸亲自处理这些事,就会处处受制。我还没有动,这大帐里就坐了人,你让我怎么干?你让我象董卓一样,拿着大刀四处砍?”

  张燕勉为其难地笑笑。李弘把垂在前的长发顺到背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

  “当年我到洛的时候,先帝曾对我说,肃贪的好处不是惩治贪官污吏,而是打击和排除异己,能让自己无法干成的事马上变成现实。”李弘把手中的绢帛递给张燕,继续说道“过去我不懂先帝这句话的意思,或者可以说根本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我懂了。”

  “贪官是杀不完的。比如我们在北疆肃贪的时候,你的手下刚刚当官,他别的没有学会,首先学会了贪污受贿,所以这贪官永远都杀不完。只要官吏的贪赃枉法行为没有危及到河北的安全,我们就能忍受,百姓也能忍受。如果吏治**到西疆那个样子,百姓都揭竿而起了,那就不行了。”

  张燕伸手接过绢帛,没有打开,而是疑惑地看着李弘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说,冀州吏治的**目前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对,目前还能接受。”李弘点头道“我们从冀州众多门阀富豪官吏的手里抢回了许多土地,百姓们因此受益了,但他们却受到了损失。有一点我们必须要承认,这些土地,当初是他们用各种手段买去的,而不是抢去的。这个利益的损失,我们适当的时候要补给他们,不能把他们得太狠。把他们得叛了,那就适得其反了。所以冀州诸府各级官吏的贪赃枉法,目前还可以接受。”

  张燕目瞪口呆,他难以相信,这话是从李弘的嘴里说出来的。

  李弘对张燕笑笑:“飞燕兄,事实上,我们现在根本做不到完全绝冀州诸府的贪赃枉法。”

  “如果我们把人都杀了,还有谁敢做官?我在河东肃贪之后,王瀚大人上任的时候,只带了三十多个属官到了河东,没人敢来,可见血腥的屠杀不是绝吏治**的办法。还有,冀州诸府需要数千熟悉政务的掾属,我如果把人都杀了,我一时到哪里征辟这么多人去?”李弘拍拍张燕的肩膀,无奈说道“长公主和诸多大人不愿意我在冀州肃贪,是有道理的。”

  张燕看看手中的绢帛,低头想了一下,问道:“大将军是不是打算让我在冀州掀起一场大规模的肃贪风暴,然后以此来要挟长公主和三府诸多大吏,迫他们放弃对某些人的袒护和保护,从而把反对和阻滞新政实施的冀州官吏全部赶走,迅速稳定冀州?”

  李弘呵呵一笑,高兴地说道:“飞燕兄,我刚才说了,我们肃贪的目的,不仅仅是惩治**,杀几个贪官污吏,而是要把冀州所有和我们政见相左的官吏统统赶走。太守也罢,国相也罢,县令县长也罢,只要是反对新政的,统统赶走,一个不留。”

  “对长公主和诸多大人的做法,我非常不。比如崔大人,那个安平国相张岐和他是亲戚,这个人对新政很反感,在安平国百般阻挠新政的实施,但崔大人顾及脸面和亲情,死活不同意我撤他,说什么影响太大。崔大人指望凭自己一张嘴去说服他,那要说到猴年马月?我估计崔大人把自己说死了,那个张岐也不会同意。所以这个人必须立即拿掉。拿掉的办法就是抓住他贪污的把柄,抓不住他的把柄,可以抓他亲戚门生掾属的把柄。只要抓到一个,我们就是栽赃也要栽到他头上,把他从安平国赶走。”

  张燕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你杀了几个罪大恶极的贪官污吏,其它人自然要收敛许多,短期内肯定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往刀口上撞,这样吏治**的问题就有所改善,减免屯田农户赋税的事就能顺利通过。屯田一稳,新政的实施,就会安全许多。”李弘继续说道“但你记住,不要杀太多,要留一部分,要适可而止。将来随着河北的稳定和发展,更多的新政要实施,反对者还会此起彼伏。那时我们再借着肃贪来清除异己,务必要把新政推行下去。”

  李弘指着张燕笑道:“你如果象我过去一样,一口气把他们全杀了,我将来怎么办?将来我有麻烦了,我就找你算帐。”

  张燕大笑,心领神会。

  绢帛上的内容让张燕大吃一惊,这竟然是邺城甄家密通袁绍的信任。

  “这是于毒送来的。”李弘说道“甄举曾是本朝的执金吾。当年我在西疆的时候,他和中常侍宋典奉旨到西疆,和我有数面之缘。新年的时候,我陪长公主还特意到邺城拜访过他,当时他信誓旦旦,说要帮助我中兴大汉,但你看看他在我背后做了什么?”“张燕诧异地问道,”这是于毒送来的?“

  “甄举的门客秘密越过黑山的时候,被于毒的手下抓到了。于毒看到这份绢帛很重要,就急忙派人送来了。”李弘说道“送得很及时,否则我就走了,给你留下了一个大麻烦。有机会,替我好好谢谢于毒。”

  “这是于毒应该做的,他应该对大将军有所报答。”张燕说道“如果今年他愿意受抚,我的心愿就了了。”接着他把绢帛揣进怀里,小声问道“此事是不是再等等?甄举不会是一个人,他后面肯定还有一群人。”

  “我不是要杀他。”李弘摇手说道“这些人翻不了天,相反,留着他们,将来对我们有作用。”

  “大将军,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最好连拔掉。”张燕劝道“大将军到幽州的事,知道的人很少,甄举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可见这三府大吏里,有不少人和他互通声气,这对我们极为不利。”

  “要杀就杀他背后主使之人,但甄举不是这个主使之人,所以我们暂时不要动他,盯着他就行。杀人杀得太多,对我们没好处。”李弘说道“抓到这背后主使之人后,你趁着这个机会,把三府中的诸多冀州大吏,还有冀州各郡县大吏,尽可能撤换一批,以平衡三府和冀州诸府大吏的势力。”

  “我们到了冀州后,像崔烈这种冀州籍的大吏势力飞涨,很多事,我们都受到了这股庞大势力的影响和制约。所以这次我离开后,你必须把这股势力给我打下去,毫不留情地打下去。如果我留在邯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尤其是我这个身份,受制太多,我很难下得了手。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代领大将军事的重镇将军,又曾是黄巾军大帅,和冀州各方势力都有很深的仇怨。你做什么事,估计都有人和你对着干,这样你的机会就来了。”

  张燕思索了一下,说道:“大将军最好给我个底。三府大吏的势力平衡打破之后,以哪股势力为主?是以李玮大人为首的北疆大吏为主,还是以王柔、令狐邵的北疆门阀势力为主?”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你说我们能信任谁?那些人会坚决地和我们站在一起?”李弘反问道。

  “当然是北疆故吏。”张燕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就按你说得办。”李弘笑道“另外,其它各方势力都要顾及到,不要冷了别人的心。比如刘放、黄岳、马丰、陈群、袁涣、崔琰,都要顾及到。”

  张燕郑重地点点头“大将军,我能不能立即从外调些人手到邯郸?大将军自己的人太少了,我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啊。”

  “你要调谁?”李弘问道。

  “目前三府大吏中的有些人,可以到外边郡任职。这些人平时养尊处优,哪里知道外的艰苦?应该让他们到外走一走,这样他们就知道大将军的显赫功勋了。”

  李弘笑起来“飞燕兄这个主意不错啊。那好吧,这事你做主。卫政、黄庭、唐放、宋文、牵招、史路,甚至田豫,你都可以征调。冀州诸府的掾属如果不够,你就从晋大学堂和邯郸大学堂的诸生中临时征募,相信郑玄和王剪两位大祭酒一定会帮你解决难题。”

  三月下,朝廷特使皇甫嵩到达邯郸。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五章势如破竹第三节

  皇甫嵩听说卢植逝去,非常伤感。他在行辕略加休息后,便在大将军李弘和张温等人的陪同下,到墓地祭奠了一番。

  卢植的墓地位于鼓山南麓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依山傍水,很是幽静。

  皇甫嵩站在墓冢前,久久凝视着墓碑上的字,想起风雨飘零的大汉,心里极其悲痛。这几年,一个又一个的朋友离开了纷的人世,他们没有看到大汉的振兴,也没有看到大汉振兴的希望,他们带着说不尽的遗憾和悲痛离开了这个人世。今天,卢植也离去了,在大汉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去了。

  沮丧、失落、伤痛,各种各样的情绪向水一般冲进了皇甫嵩的心底,侵袭着他的骨髓,让他忍不住潸然泪下。

  “子干临终前,可留下了什么话?”

  “他不停地喊着他夫人的名字,喊着他两个孩子的名字…”张温低声说道“前几年,张牛角率军杀进幽州的时候,他的大人和两个孩子都死在了战中。子干那时在洛,他为此一直很愧疚,很自责。”

  皇甫嵩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轻轻问道:“他还有子嗣吗?”

  “还有一个幼子叫卢毓,是由其嫂子抚养长大的。”李弘在一旁说道“去年,我把他们接到了晋。现在他们都在邯郸,大人要见见吗?”

  皇甫嵩摇摇手“算了,算了,看到了更让人伤心。子干为了大汉呕心沥血,最后竟然连自己的儿都不能保全,这是什么世道…”

  拜见长公主后,皇甫嵩说明了来意。

  他和朱俊两人奉旨出关镇抚各地,先后到了洛、豫州○州,拜见了各地州郡大吏。目前,朱俊到徐州去了,自己则北上到冀州,然后再打算到幽州去一趟。

  “各地州郡大吏怎么说?是否愿意尊奉当今天子和朝廷?”李弘急忙问道。

  “新年里,主动给朝廷上缴赋税的只有大将军和镇南将军、荆州牧刘表。”皇甫嵩苦笑道“我们到了洛后,袁绍避而不见,说是到南去了。没办法,我们只有出虎牢,继续东进。到了兖州,我们也没见到曹,据说他正在沛国一带和袁术战。”

  “陈留郡的张邈告诉我们,原兖州牧刘岱死后,袁绍以‘承制’之命拜曹为兖州牧,后来天子又拜金尚为兖州刺史,这使得兖州各郡县大吏无所适从。张邈认为朝廷的任命没有考虑到兖州现状,兖州各郡县不能接受金尚这个兖州刺史。最近一段时间,曹在兖州连续击败青州黄巾军,带领兖州军民成功克制了瘟疫的蔓延,把胡作非为的袁术也赶跑了,还安置兖州民屯田,这些功绩足够继任兖州牧了。张邈建议我们立即上奏天子,重新任命曹为兖州牧。

  皇甫嵩仔细介绍了一番经过,最后说道:“如今天子蒙难,皇权微弱,朝廷受制于叛逆。在这种情况下让各地州郡尊奉天子可以,但遵从朝廷就很难了。”

  兖州的情况,河北还不是很清楚。李弘和众人听完皇甫嵩的叙说后,才知道袁术此刻已被曹打到豫州的沛国了。

  “皇甫大人,你这趟算是白跑了。”李弘说道“尊奉天子不是嘴里说说的事,是要付诸行动的。刘表主动上表谢罪,主动上缴赋税,这才叫尊奉天子。象袁绍、张邈这些人,都是敷衍之辞,他们如果要尊奉天子,为什么不能像刘表一样主动上书谢罪,主动上缴赋税?我看,该杀的还是要杀,不要再抱什么幻想了。”

  皇甫嵩看看李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将军如今平定了冀州,手上有了钱粮,说话口气果然不一样了。”

  “大将军这句话的确有道理,但大将军必须要知道,以河北目前的实力,南下平定天下难度很大。大将军不仅需要时间蓄积力量,更需要时间拯救天子和朝廷。如果大将军置天子和朝廷于不顾,独自统率大军渡河南下平叛,阻力非常大。”

  “我今天在这里说句不客气的话,大将军如果没有天子做后盾,南下作战,肯定会被人说成是篡逆。你想想,袁绍和曹这些人要是打不过你,李傕和郭汜又怎能守得住关中?当他们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必然要联手对付你,而联手对付你,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天子和朝廷。如果他们改弦易辙,尊奉天子,遵从朝廷,诏告天下讨伐你这个叛逆,河北会变成什么局面?河北各州郡会不会背叛你?没有了稳固的河北,没有了强悍的根基,你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董卓为什么能坚守关中?李傕和郭汜为什么能号令天下?不是因为他们武力强大,而是因为他们挟持了天子,手上有凭仗。”

  “大将军为什么不敢打关中?不是你实力不够,而是你看到天子被侫所挟持,心中畏惧。你既担心天子被侫所弑,又担心侫以天子的名义诏告天下说你是大汉叛逆,把大汉倾覆的罪责全部推到你头上,让你成为众矢之的,让北疆瞬间崩溃,让社稷轰然倒塌。所以你瞻前顾后,畏首畏脚,犹犹豫豫,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天子和朝廷被侫所挟持。如果天子和朝廷都在河北,都被你救了出来,你如今会不会打关中,会不会理直气壮、不顾一切地杀过黄河?”

  皇甫嵩郑重地看着李弘,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董卓死了,袁绍进驻洛了,天子和朝廷再次被侫挟持,皇权倍受打击。朝廷的威信已经降到了极致,社稷已经到了倾覆的边缘,天下的形势已经彻底变了,大将军拯救社稷的策略必须要改变,必须要做出重大调整。”

  大帐内鸦雀无声。

  李弘神色凝重,低头沉思。

  去年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长安朝廷的大臣们奋起最后一丝力量,意图拯救大汉,把大汉从死亡的绝境里拉出来,但他们失败了。大汉在生与死之间挣扎了一下,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败亡的深渊坠落了下去。

  皇甫嵩和朱俊这些武人尽力了,王允和黄琬这些士人也尽力了。死去的人被埋在了坟岗里,成为了历史。活着的人还在品尝着失败的痛苦,他们在绝望中反思,他们在锲而不舍地努力,他们誓死要为自己心中的圣地献出最后一滴鲜血。

  皇甫嵩和朱俊就是带着这样的目的走向了关东,走向了中原。他们要救出天子,救出朝廷,即使社稷轰然倒塌了,但只要还有大汉的天子,只要还有大汉忠诚的臣民,大汉就能重建,社稷就能中兴。

  李弘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长公主那双哀怨的眼睛。长公主的樱轻轻地抖动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把心中的所想全部告诉了李弘。她想求求大将军,她想救出天子。

  李弘心里一软,小声说道:“打完幽州后,我去打关中。”

  晚上,大将军李弘、镇护将军张燕、张温等诸多老臣,长公主府的荀攸、张范,大司马府的李玮、司马朗,大将军府的朱穆、田畴等大吏聚集在大帐内,为何时勤王烈地争论着。

  幽州发生的事,让皇甫嵩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公孙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将军,他不但挟持太傅,还杀太傅,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他多年的经书念哪去了?他戍守边疆多年,知大汉律法,他为什么敢这样无法无天?一句话,天子和朝廷成了摆设,大汉威仪扫地,各地州郡拥兵自重,这大汉律法还能约束谁?这经书里所教导的忠义和现实根本是两回事,谁还信忠义?

  张温等老臣到晋设立朝廷的时候,其中兴主旨是改制兴国,但改制牵扯到皇权和相权的制衡问题,所以当时的意思是等改制成了,再西进勤王,以消除推行改制的阻力。

  现在形势变得太厉害,各地州郡大吏不但拥兵自重,还为了各自的权势和地盘互相征伐了。此刻社稷已经崩溃,大汉迅速走向了分崩离析。造成这种局面最重要最直观的一个原因,就是天子和朝廷威仪尽失,天子和朝廷失去了对天下的控制,纲常律法彻底沦丧。

  因此,要想挽救社稷,最重要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勤王,重振大汉天子和朝廷的威仪,然后再平定天下。至于改制兴国,现在已经无足轻重,国都没有了,还改什么制?

  在皇甫嵩看来,立即勤王是拯救社稷的唯一办法。

  然而,争论的结果不仅让皇甫嵩失望之致,也让大将军李弘瞠目结舌。

  除了崔烈、马磾等个别老臣,其它的河北大吏几乎异口同声,一致反对立即勤王。

  张温、丁宫、陈纪、蔡邕、赵岐等大臣非常顽固,他们坚定地认为,当前的形势并没有恶化到社稷即刻败亡的地步。先改制,后勤王,依旧是拯救社稷的最好办法。当年光武皇帝中兴的时候,形势远比今恶劣,但由于光武皇帝在称帝后迅速改制,增强了实力,最后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平定了天下,中兴了大汉。这个发生在一百多年前活生生的例子难道还不能给我们指明方向?

  “如今河北的确有实力勤王,但勤王之后呢?河北会不会成为各地州郡攻击的目标?如果袁绍、曹、张邈这些人说大将军挟持了天子和朝廷,并以此为借口攻打河北,河北能支撑多久?”张温情急之下,口说了一句让众人震骇不已的话“今的天子和朝廷被侫反复挟持,已经没有任何威仪。这个皇统是不是要重建,我们也要考虑了。

  张温马上察觉到自己失言了。但蔡邕随即用激动的大叫声把张温的话掩盖了。

  “目前的改制仅仅局限在财赋和选拔之策上,远远没有涉及到重点。天子如果到了河北,或者我们攻占了长安,那么,皇权和相权如何制衡?官职如何修订?如何防止后宫、外戚和宦官主掌权柄?这些事我们想好了应对之策吗?大家是不是想再次看到王莽之祸?梁翼之祸?阉之祸?这些事没有解决,大汉能中兴吗?难道大汉有了天子就能振兴?既然大汉有了天子就能振兴,那为什么大汉会走到今天这种倾覆的地步?”

  荀攸、张范、朱穆等大吏坚决支持张温等老臣的意见。他们认为只要北疆军不进攻关中,天子就不会受到伤害。只要天子和朝廷在,各地州郡大吏的胆子再大,他们也不敢公然篡立,最多不过称王称霸而已。

  李玮、田畴的说法就更有点惊人了。袁绍、曹、张邈之居心叵测,不但要称王称霸,还要篡夺社稷。看看历史上成就了王霸之业的人,后来都干了什么?难道他们还会把自己的霸业拱手送给天子,等着天子来诛灭自己的九族?以他们目前这种对待天子和朝廷的态度,就是谋逆,应该毫不犹豫的全部杀绝。

  大将军李弘没有任何理由反对河北大吏共同做出的决定,他只能宣布河北暂不勤王。

  皇甫嵩仰天长叹,心中悲苦不堪,两行老泪缓缓落下。

  五年前,当太傅袁隗策划讨董救国的时候,袁绍和一帮士人背叛了天子,背叛了大汉,把大汉推向了败亡的深渊。今天,当长公主和大将军哀求河北大吏西进勤王的时候,张温和另外一帮士人竟然也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天子,背叛了大汉,把摇摇坠的大汉奋力推向了崩溃的绝境。

  大汉曾以两次锢之祸血洗了士人,今天,终于轮到士人血洗大汉了。

  士人的背叛灭绝了大汉。

  第二天,皇甫嵩专程去拜访了郑玄、张臶、胡昭等硕儒。

  郑玄的到来,确定了古文经学在官学的绝对地位。但由于郑玄对今文经学持肯定态度,所以研习今文经学的士人也勉强接受了郑玄的经学理论。郑玄在经学上的地位太过高超,就连当今世上今文经学的硕儒,泰斗级的人物何休都自叹不如,更不要说其它人了,不服也得服。

  郑玄以古文经学为生,兼采今文经学之长,融会为一,形成了自己一套独特的经学理论。虽然这套经学理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推广和学习,但这对大汉和大汉士人们来说,其影响是非常深远的。

  官学在河北大吏的努力下,悄无声息地达到了改制的目的,皇甫嵩对此极为惊叹。最早皇甫嵩和张温等大臣在长安议论改制兴国之策的时候,都认为难度最大阻力最大的是官学的改制,然而结果却大出意料,最早改制成功的竟然是官学。

  第三天,皇甫嵩拜别了长公主,孤独一人往青州而去,他还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挽救大汉。

  **

  大汉国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四月。

  四月初,长公主听说李弘执意要去幽州,而且拒绝了众多河北大吏的劝阻,于是亲自找到了李弘“大将军要去幽州,我也去。”

  李弘以为长公主和他开玩笑“殿下要去亲征?那臣更要去了,臣要保护殿下的安全。”

  长公主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我是说真的。”

  李弘看看面前那张漂亮的脸蛋,那双神态坚决的眼睛,头有点发晕“殿下,没人会同意的。如果臣同意了,张大人、蔡大人会把臣吃下去的。”

  “那你就不要去。”长公主低下头,脸上飞起两朵红晕“你总是去打仗,就不能歇一歇吗?”

  李弘注意地看了长公主一眼。殿下长大了,这话说得让人听了舒服。李弘恭敬地说道:“殿下,臣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帮助陛下中兴大汉,但眼前的形势不好,臣…”

  “和我在一起,你也要这么说吗?”长公主抬头看着他,蹙眉问道。

  李弘尴尬笑笑“殿下,臣不能不去,幽州事关河北的发展…”

  长公主那双眼睛突然红了。李弘吓了一跳,急忙闭上了嘴。

  “大将军要去,我也去。”长公主转身走了。

  李弘愁眉苦脸地想了半天,然后派人把荀攸请了过来“公达兄,长公主刚才对我说,春天到了,她想回河间国老家看看,你看这事…”

  荀攸一听就知道大将军有难了。长公主从小就仰慕大将军,到了北疆后,因为年纪小,国事艰难,对大将军非常依赖。转眼三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小孩子长大了,这事情就有点复杂了。大将军既是长公主的臣子,又是长公主的老师。两人住在一个行辕里,本身就于礼不合。虽然诸多大臣都知道长公主的少女心思,但此事是万万不可能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侯,连闲言碎语都不能有。一旦传出长公主和大将军之间有什么逾礼之处,损害的不仅仅是长公主和大将军的声名,还包括中兴大业。

  长公主情文静,多大臣都说象她母亲。但某些时候她又很倔强,很像先帝。长公主决定了的事,大臣们的劝谏根本没用,否则,长公主也不会至今还和大将军住在一个行辕里。

  荀攸沉良久“大将军以陪同长公主巡檄州郡的名义到幽州,这样,大将军既能督军作战,又能保护长公主的安全。至于长公主回河间老家,那不过是顺路而已,没有必要专门提出来,免得张大人和其它大人出言反对。”

  “这个…”李弘犹豫道“这个似乎还是有点不妥。”

  “听说大将军的两位大人一位来自幽州,一位来自大漠,她们都有很多年没回家了。大将军何不趁此机会陪着夫人们回家看看?毕竟,大将军这趟是巡檄州郡,而不是去领军打仗,可以带家眷同行的。”

  “好主意…”李弘大喜,一跃而起,大步向帐外冲去。

  “大将军…”荀攸奇怪地喊道“大将军,我话还没说完。”

  “公达兄,谢谢你了。我从幽州回来后,一定烤头羊给你吃。”

  李弘飞一般冲进自己的寝帐。

  小雨正斜卧在胡榻上翻看书卷。风雪抱着李玮家的小宝宝,凑在他耳边轻轻地哼着胡曲。小宝宝咧着嘴,呀呀的叫着,在风雪白皙的脸上啃一气。

  李弘冲上去,一把抢过小宝宝,在风雪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小雪,我陪你回谈月谷。”

  风雪愣了一下,十分怀疑地看看李弘,然后伸手从李弘手上接过小宝宝,笑着说道:“你不要骗我了。你去打仗,怎么会带上我?”

  小雨放随梦卷,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李弘一转身,三两步走到胡榻前,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兴奋地说道“小雨,我陪你回徐无城,回卢龙。”

  小雨大为羞急,急忙回头向军帐门口看去“快放下,大白天的…”

  “这里就我们一家人,有什么关系。”李弘低头在小雨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明天我们就出发。”

  “真的?”风雪又惊又喜“你没有骗我们?”

  李弘呵呵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哎呀,不好…”突然他脸色一变,指着睁大眼晴奇怪地望着自已的小宝宝说道“这里还有一个外人。”

  小雨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弘把小雨放回胡榻上,拉着风雪坐到自己身边,然后用一只大手蒙住了小宝宝的双眼“我再亲你们的时候,不能给他看到了,免得这小子学坏了。”说完另外一只大手揽住风雪的细,把嘴贴上风雪的金发,温柔地亲了两下“高兴吗?这么长时间了,我总算有时间陪你纵马大漠,回去看看了。我想大帅,想铁狼,我想去看看他们。”

  风雪心里一阵战栗,把头深深埋进李弘的怀里,两滴泪珠悄然掉落。

  李弘把陪同长公主北上巡檄的事说了一遍。

  小雨依偎在李弘身边,伸手抚摸着李弘的长发,小声说道:“这次有时间,可以多跑几个地方,我们是不是查访一下家里人?”

  李弘摇摇头,握住小雨的手,淡淡地说道:“这么多年了,如果他们还活着,早就有音讯了。我现在有你们两个,马上还有很多小宝宝,我知足了。老天对我很眷顾,我虽然失去了许多,但同时也得到很多,我已经不想这件事了。”

  风雪在他怀里打了他一下“谁说马上有很多小宝宝?你生的吗?”

  “哈哈…”李弘亲昵地摸摸她的头金发“快了,这次我们天天在一起,我一定要让你们一人给我生个小宝宝,哈哈…”**

  四月上,幽州。

  镇军将军麴义于本月初指挥大军向圣水河对岸的良乡城展开了攻击。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麴义的大军得到了充足的粮草和军械补充,将士们的士气非常高涨,攻城大战进行得非常顺利。三天后,当赵云率领铁骑,由圣水河下游的乡方向迂回到良乡城附近时,公孙瓒的守城军队随即弃城,匆忙撤到了广郡的广城。

  广城距离蓟城只有三十里,打下广城,北疆军就可以攻击蓟城了。

  一大早,麴义、赵云和诸将赶到广城下查看地形,商议攻击之策。

  “这个仗不好打,打得不好,就把公孙瓒打跑了。”麴义对众将说道“我们不能攻得太快,要等到阎大人进关后再打蓟城。”

  “阎大人何时入关?”文丑问道。

  “具体时间不知道。”麴义说道“不过,楼麓、鹿洋、冉冉的乌丸铁骑距离居庸关很近,应该已经集结完毕。”

  “那我们还不快打?”何风大声说道“打迟了,功劳都让乌丸人抢去了。”

  麴义瞪了他一眼“你急什么?公孙瓒的军队至少有六七万人,我们拿三万人打六七万人守的城池,找死啊?先把他出城,然后在野外围歼他,但也不要得太狠,把他吓跑了。”

  何风呵呵一笑,讨好地举起手中马鞭,大声叫道:“将军大人果然用兵如神,我何疯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麴义哭笑不得“你小子拍什么马?我告诉你,你不要贪功。该我们打的仗,我们打,该乌丸人打的仗,乌丸人打,你不要去抢。如果不听指挥,我扒了你的皮。”

  这时有八百里快骑,麴义接到了大将军的来信。赵云看到麴义脸上笑容渐敛,急忙打马凑到他身边“大将军有什么急事吗?”

  “你夫人来了?”

  “我夫人来了?”赵云笑道“大人,你开什么玩笑?”

  麴义把书信递给了赵云“你自己看去。”接着他用马鞭挨个指着手下诸将说道“长公主和大将军很快就要来了,你们不要给我丢脸,把蓟城给我拿下,把公孙瓒给我杀了。”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五章势如破竹第四节

  四月上,蓟城。

  公孙瓒看完广守将单经送来的战报,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麴义的大军已经开始攻打广城,两天来,幽州将士折损了四百多人。虽然损失不大,北疆军强大的攻势却让幽州将士人心惶惶。

  这些幽州士卒有很多来自张纯、张举的黄巾军,他们当年都参加了蓟城大战。那一仗北疆军击败了张纯、张举,把乌丸人的铁骑也杀得狼狈而逃,北疆军的骁勇善战在他们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今天再次面对昔日的对手,这些已经屯田数年的士卒们非常畏惧,没有任何战胜对手的信心。

  大军士气不高,公孙瓒倒不是十分担忧。自从刘虞逃离蓟城后,他就在军中散布刘虞被乌丸人伤的消息。公孙瓒告诉士卒们,北疆军买通乌丸人突袭蓟城,刘大人率军阻击,不幸在战斗中被无的乌丸人伤了。他鼓动士卒们为太傅大人而战,为幽州而战,把北疆军和乌丸人击败。刘虞对屯田兵一直很不错,在屯田兵中很有威信,这些幽州将士都愿意为保护幽州和太傅大人而誓死奋战。前不久发生在蓟城的那场战斗,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实情,一般幽州军将士根本不知道乌丸人是为了救刘虞而来,更不知道刘虞早已逃到居庸关了。

  公孙瓒现在最担忧的是生存问题。若想继续待在幽州,在幽州顽强地生存下去,就要击败北疆军。但自己没有击败北疆军的信心。

  如今辽西、辽东的乌丸人已经叛,上谷和代郡的乌丸人肯定也已被阎柔征调。如果李弘再下令征调匈奴人参战,那么北疆军的胡族铁骑将有数万人之多。自己无法抵御。摆在自己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立即撤进辽西、辽东,凭借地形优势和北疆军长期对抗;要么迅速击败麴义,趁着胡族铁骑还没有集结完毕入关作战的时候,先把正面攻击的麴义和赵云击败,重创北疆军,迫使他们放弃攻占幽州的计策。

  这两种办法各有利弊,公孙瓒数次和属吏商议,都没有做出最后决定。如果大军放弃幽州中部郡县,退守辽西、辽东,将来想反攻,难度很大。因为辽西、辽东非常贫瘠,物资匮乏,相比起来,还是在蓟城击败北疆军,确保幽州中部郡县为好。不过幽州军要想击败麴义和赵云,必须集结所有兵力,这样才能占据兵力上的优势。但现在阎柔、刘和和乌丸人就在居庸关,一旦他们趁机出关,幽州军腹背受敌,形势就严峻了。

  三月底的时候,青州的田楷、刘备派人渡海而至,和公孙瓒取得了联系。田楷在书信中告诉公孙瓒,他和刘备将在近期内渡河攻击北疆军,争取夺回平原郡北部,并以此来牵制北疆军的兵力,希望公孙瓒能趁机反攻,把北疆军赶出幽州。

  同时送到幽州的还有袁绍的一封信。袁绍在信中主动向公孙瓒示好,表示愿意尽释前嫌,重归于好。袁绍向公孙瓒仔细解说了中原和河北的形势,痛斥李弘的篡逆之举。袁绍说,李弘如果拿下了幽州,河北三州被他占据,其实力必将飞速增长,大汉社稷必将被其篡夺。为了拯救大汉社稷于危难之中,我愿和伯珪老弟齐心协力,共诛汉贼。袁绍承诺今年四月,自己将派军队从河内方向攻击冀州,从函谷关方向攻击关西,以牵制北疆军的兵力,配合田楷和刘备夺回平原郡。

  北疆军在多个战场同时陷入苦战,不仅兵力紧张,粮草辎重也很紧张。伯珪兄可以趁此机会,集结重兵击败北疆军,彻底占据幽州。

  这个消息让公孙瓒大为兴奋,他当即决定放弃撤退辽西、辽东,转而一心一意筹划击败北疆军之策。

  他和关靖商议良久,两人一致认为,袁绍此话的可信度非常高。事实摆在那里,李弘一旦占据幽州,河北三州就被他全部控制了,李弘实力的发展将非常迅速。李弘有了实力,当然不会苟安于河北一地,他定要统率大军横扫天下。而袁绍首当其冲,是李弘要消灭的第一个目标。袁绍也是一个雄心的人,他不但想击败李弘,更想一统天下,所以袁绍目前最为紧迫的事,就是制约李弘的发展,打击李弘的实力。

  当前制约和打击李弘的首要之务就是阻止李弘占据幽州。公孙瓒如果固守了幽州,等于在李弘的背后下了一把锋利的刀,李弘会寝食不安。河北没有稳定,李弘就不敢渡河南下,袁绍就能得到充足的时间友展实力。一旦袁绍羽翼丰,他就可以联合各地州郡攻击河北。李弘前有袁绍,后有公孙瓒,腹背受敌,迟早要败亡。为了到达这个目的,袁绍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公孙瓒守住幽州。

  既然有人帮忙,公孙瓒当然要誓死奋战。

  他随即决定以一部兵力驻守昌平,阻击居庸关方向的敌人,以主力大军战麴义。考虑到田楷和袁绍的两路军队要到四月中才发动攻击,所以公孙瓒打算先守城,等冀州遭到攻击,北疆军粮草兵力紧张后,再展开反击。

  关靖却反对把主力大军安排在蓟城,他认为北疆军要想拿下幽州,必须要和居庸关的阎柔前后夹击,以形成兵力上的优势。麴义不是疯子,他不会用现有的四万多人马攻打一座六七万人坚守的城池。关靖坚将把主力放在昌平,先重创出关支援的阎柔和乌丸人,然后再一门心思,毫无羁绊地反攻围城的麴义。

  公孙瓒考虑再三,同意了关靖的建议。

  但战局并没有象公孙瓒和关靖想象的那样发展。现在已经快到四月中了,居庸关方向却毫无动静。阎柔和乌丸人好象被吓破了胆,躲在关内就是不出来。难道北疆军还有其它克敌制胜之策?想到李弘神鬼莫测的用兵,公孙瓒心里非常不安。

  关靖匆匆走进来。

  公孙瓒把战报递给关靖,紧皱眉头说道:“士起,我觉得北疆军的攻击有问题。虽然他们一天攻击数次,但真正有威胁的攻击至今一次都没有。难道北疆军在等援军?”

  关靖忧心忡忡“北疆军马上就要打到蓟城了,但麴义还是这样不急不忙,其中必有缘故。居庸关的阎柔迟迟不见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候匈奴人。”

  公孙瓒脸显忧。“士气,稳妥起见,还是先往右北平撤一撤…”

  “不能撤,此时一撤,军心必散。”关靖摇手阻止道“还是再等等。只要冀州方向战事一起,北疆军首尾不能兼顾,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公孙瓒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说道“还是先撤一万人到右北平。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不要指望别人帮忙,还是靠自己安稳些。”

  **

  四月中,中部鲜卑,闪电河。

  一支铁骑大军沿着闪电河北岸纵马飞驰,巨大的轰鸣声震撼天地。

  突然,从远处的河堤上响起了几声悠扬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号角声犹如穿石裂云一般,霎时传遍了一望无际的原野。

  紧接着,铁骑大军里号角四起,此起彼伏的号角声直冲云霄。

  铁骑大军的速度蓦然降了下来。

  一个肩披红色斗蓬的骑士跃马而出,好象一片燃烧的火烧云,飞翔在绿色的天空上。一群亲卫骑紧随其后,急骤的马蹄声仿若奔雷一般,向远方席卷而去。

  “大帅,阎大人来了。”阙昆指着远处,高兴地回头叫道。

  熊霸眯起眼睛,看着远处那团呼啸而来红色的火焰,嘴角掀起了一丝笑意“走,我们上去。”

  阎柔远远看到熊霸,举手高呼:“大帅来的早啊…”熊霸勒马停住,大声笑道:“将军有令,我岂敢不从?”

  阎柔大笑“大帅客气了。大军所需的食物和马料,还请大帅帮忙筹措。”

  熊霸笑道:“大人所需要的东西,我们都已备齐。此去白檀城的路上,各部落将会竭尽所能,为大人的铁骑大军提供食物和马料。”接着他指指阙昆说道“我和阙昆一路陪着大人,直到白檀城。”

  阎柔连声感谢“大将军说了,待幽州战事结束,将重谢柯比熊大人和诸部落首领。”

  熊霸赶忙谦让了一番,然后笑着问道:“我能向大人打听一件事吗?”

  “知无不言。”

  “大将军有孩子了吗?”

  阎柔笑了起来,伸手用力拍拍熊霸的肩膀“大将军正在努力。”

  熊霸脸上出一丝失望之,他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大将军的夫人还好吗?”

  阎柔皱眉看看熊霸“大帅,你不会以为大将军对夫人不好吧?”

  熊霸尴尬地笑笑,但眼神里却是探询之

  “大帅,你放心,大将军非常喜欢两位夫人。去年,大将军到了冀州后,不久就把两位夫人接到了邯郸,对两位夫人宠爱之致。你不要担心,两位夫人迟早都要给大将军生下孩子,但前提是…”

  熊霸眉头一扬。

  “前提是北疆不能,不能打仗。”阎柔笑道“大将军如果太忙了,整天都在打仗,那当然没时间陪两位夫人了。”

  “打仗?大将军还在打仗?黄巾军还没平定?”熊霸略显惊讶地问道。

  “黄巾军早已平定,大将军已经不再打仗了。”阎柔伸手摸摸胡子,哈哈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大帅不要多心。等打完了公孙瓒,我也要回家了。”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大人,豹子大叔为什么要打公孙瓒?”站在一边的阙昆突然问道“豹子大叔和那个白马公孙瓒都是幽州人,都是你们大汉国的将军,为什么他们互相打起来了?”

  “你想知道?”阎柔转头看看他,神情变得很严肃。

  阙昆知道自己失言了,下意识地摇了摇手。

  “告诉你也无妨。”阎柔大声说道“公孙瓒对大将军说,我看那个鲜卑女人很漂亮,大将军把她送给我吧。大将军然大怒,你敢抢我的女人?我砍了你。于是两人就打起来了。你说,公孙瓒要不要杀?”

  阙昆虽然心知阎柔在调侃他,但听到这话后他还是不自觉地瞪圆了双眼,挥手骂道:“我砍了他。大人,我和你一起去卢龙,我要亲手剁下他的脑袋。”

  阎柔捧腹大笑“你小子不错嘛,竟然知道我要到卢龙。”

  **

  四月中,渔郡,泉州(今天津武清)。

  泉州位于渔郡的最南段,距离冀州的渤海郡大约一百里。

  颜良统率两万大军突然杀进渔郡,一夜之间包围了泉州城。

  泉州城附近有盐铁,置有盐铁官,对幽州非常重要。公孙瓒撤出龙凑后,特意在此驻有三千守军。泉州县长看到城外密密麻麻的北疆军,吓得扶着城墙半天没说话。北疆军主力不是在攻打蓟城吗?怎么突然杀到了泉城?他看看站在身后的幽州军校尉马正,颤抖着声音问道:“大人,公孙将军是不是已经被…”

  “你胡说什么?”马正大声说道“这支北疆军是从渤海郡赶来的。你看看他们的战旗,这是北疆第一悍将颜良的军队。”

  县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大人,那我们怎么办?”

  “打。”马正冷笑道“北疆军派一支偏师先打下泉州,然后再顺着沽水河北上打下雍奴,这样就能完全切断公孙大人退往辽西的路。如果我们不坚守泉州城,公孙大人会被包围在蓟城。”马正转身叫道“快,立即派人杀出城,向公孙大人告急。”

  **

  四月中,邯郸,大将军行辕。

  王当急报张燕。田楷和刘备屯兵于高唐,大战一触即发。

  张郃急报。河内张扬、韩浩攻击黑山黄巾军,于毒抵挡不住,正在向魏郡境内退却。我已率军向黑山方向移动,准备支援。

  高览书告张燕。奉大人命,都尉周华率两千兵已于近护送兖州刺史金尚渡河南下。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五章势如破竹第五节

  长公主府、大司马府、大将军府主要大吏于行辕紧急议事。

  田畴把形势大致分析了一下。青州的田楷和刘备为了帮助公孙瓒守住幽州,渡河北上攻击平原郡,张扬和韩浩趁着北疆军主力围攻幽州的机会,攻击黑山黄巾军,威胁冀州,这都在河北的预料之中,大将军府早有充分准备,冀州诸府无须惊慌,继续集中精力搞好耕。当前最重要的事是稳定冀州,竭尽全力给攻打幽州的军队源源不断地提供粮草辎重。

  张燕给冀州诸府大吏写了份信,通告了当前形势,拜请各位大人齐心协力,帮助北疆军尽早平定幽州的叛

  这时关西的徐荣以八百里快骑送来急书,袁绍的军队开始攻打新安和渑池,北疆军奋力反击,战斗烈。

  袁绍不放过任何一个攻击北疆军的机会,这让张燕和河北诸吏深切感受到了袁绍的威胁。张燕急忙书告鲜于辅,拜请鲜于辅加大对关西战场的钱粮援助。同时急告大将军李弘,幽州战事要加快,免得河北疲于征战,财赋空竭。

  四月中,兖州刺史金尚渡河赶到了濮,东郡太守臧洪将他入城内。

  金尚渡河之前,曾书信于曹。曹信守承诺。元休兄,兖州已被我基本平定,兖州上下正翘首以待。金尚非常高兴,匆忙南下。但他到了濮后,臧洪却告诉他,兖州八个郡里有五个郡的太守、国相坚决反对金尚入主兖州。这些人说如今天子和朝廷被侫所挟持,金尚被任命为兖州刺史不是天子和朝廷的意思,而是李傕等西凉叛逆的意思。他们不承认这个朝廷,当然也不会接受金尚这个兖州刺史,他们坚持要曹担任兖州牧。

  “现在曹大人正在说服五郡国的太守和国相,请求他们接使君大人入主兖州。”臧洪无奈地说道“所以,大人最好在我这里暂时待一段时间。等曹大人把这件事解决了,使君大人再到昌邑城去上任。”

  金尚犹豫不决。臧洪又说,袁绍以“承制”之命,重新任命了济北国相、任城相和山太守,这三位大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使君大人的身份。“使君大人还是慎重考虑一下为好。”

  金尚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坐在对面的这位东郡太守,也是袁绍拜封的。曹请自己入主兖州,又让臧洪在黄河边上对自己说这番话,显然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自己一走,曹既没有失信于大将军,也避免了和兖州部分大吏之间的冲突,更没有得罪朝廷,轻轻松松就占据了兖州。

  金尚心里的喜悦早已不翼而飞,代之而起的是腹怨怒。你想赶我走,我偏不走,我倒要看看你曹拿我怎么样。

  “我明天就到昌邑去。”

  **

  四月下,洛

  曹急书袁绍。金尚无惧威胁,继续南下,已经到了陈留郡。如果我动用武力把他赶走,必然会怒李弘。假如李弘以此为借口率军南下,我无法抵挡。前几个月兖州军和袁术连番大战,损耗很大,大军急需休整。现在我若想赶走金尚,必须要得到本初兄的帮助。

  曹还告诉袁绍,青州的田楷已经数次派人来兖州,希望我陈兵黄河以牵制北疆军的兵力,助他攻打冀州。但我实力有限,钱粮又非常紧缺,一直没有给他答复。如果本初兄能予支援,我将借口赶走金尚的机会出兵黄河。北疆军在各路大军的牵制下,必然要调军队南下守护冀州,这对公孙瓒固守幽州非常有帮助,也对我们以后攻打河北平定天下有莫大的助益。

  袁绍看完书信,对沮授说道:“孟德击败青州黄巾军,赶走公路后,口气大多了。我看,他要立足中原,图谋霸业了。”

  沮授笑道:“世之中,象曹孟德这样的人,当然有称霸之心。只是兖州乃中原腹地,四战之地,他若想以兖州为根基称霸天下,未免太难了。”

  袁绍摇摇头“曹孟德这个人不可小觑。如果他以讨伐李弘,攻打河北为由,合纵连横,充分利用青州和我们的力量为他牵制北疆军,短期内他不但可以阻止李弘南下,还能迅速发展实力。曹孟德有了实力,他就要为自己的霸业而奋战,他的注意力随即就会转移到…”

  袁绍看看围坐四周的沮授、田丰、郭图等人,略微提高了声调,继续说道:“徐州,他会去打徐州。有了徐州,曹孟德就有了钱粮,有了根基,有了纵深。将来即使李弘打过黄河,或者我们攻打兖州,他都能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从容应对,进退自如。”

  沮授、田丰、郭图等人霍然惊醒,十分钦佩地望着袁绍。

  “还是大人看得远。”逢纪笑道“我们被曹孟德四处受敌的窘境所蒙蔽,竟然忘记了他还有这样一条求生之路。”

  “不是求生之路,而是称霸之路。”袁绍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缓缓说道“我和他从小就在一起,对他非常了解。他这个人看上去犷豪,放不羁,有时候甚至还有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他让我最为敬佩的却是他的坚韧,他这个人如果想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成,即使是困难重重,他也会锲而不舍地坚持下去。”

  “不过,这次不行,我不能让他得到徐州。”袁绍皱皱眉,郑重说道“如果让曹孟德在中原占住了脚,我们平定天下的难度就更大了。”

  不让曹占据徐州,首先就要制约曹实力的增长,但现实的情况恰恰相反。袁绍不但不能制约曹实力的增长,反而要帮助曹增强实力。李弘如果南下,兖州首当其冲,曹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挡住李弘,才能给各地州郡集结大军抗击李弘赢得时间。

  现在河北李弘正在攻打幽州,一旦公孙瓒败亡,李弘稳定了河北三州,北疆军势必要南下。以现在袁绍、曹和田楷等各地州郡的实力,很难和李弘杭衡。所以袁绍等人的当务之急是利用李弘攻打幽州稳定河北的这段时间迅速发展实力。只有大家的实力都强了,这样合纵连横之后,才能和李弘抗衡,才能生存下去。

  然而,曹实力强了,他就不会再看袁绍的脸色,不会再听袁绍的指挥。他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自己的霸业,肯定要奋力拼搏,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夺下徐州。只要拥有了徐州,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就能和李弘、袁绍鼎足而立。

  袁绍和掾属们商量了很久。最终一致认为,李弘今年无论用多大的代价,都要打下幽州,否则他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虽然现在自己和田楷正在左右夹攻北疆军,想以此来帮助公孙瓒,但李弘在冀州钱粮的支持下,这种办法最多只能让其实力大损,却动摇不了他的根本。李弘只要咬咬牙,坚持一段时间,养好伤口后,马上就能反攻。

  曹要在中原建立自己的霸业,李弘要占据中原继而平定天下,未来的中原将烽火连天,血成河。

  袁绍断然决定,改变中原振兴策略,转而图谋关中,以关中为根基平定天下,重振大汉“将来我们在中原,不管是和曹打,还是和李弘打,都要付出惊人代价。我们的振兴目标是在最短时间内平定天下,如果我们陷入中原血战,实力损耗太大,不但无法拯救社稷,恐怕最后连性命都要丢掉。”

  占据关中的难度很大,对手不仅仅有李傕等叛逆,还有西凉的韩遂和马腾,北疆的李弘更是虎视眈眈,而最头痛的是天子和朝廷。占据关东后,我们是不是尊奉当今天子和朝廷?

  袁绍心情很好,对占据关中的诸般难题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笑着对掾属们说道“我们只要确立了目标,朝这个目标努力,很快就会成功。占据关中的机会很多,层出不穷,只要我们能敏锐地发现机会,抓住机会,关中肯定是我们的。”

  众人给袁绍这么一说,信心倍增,纷纷献策。

  “我们虽然放弃了攻占兖州,但我们不能拱手把兖州让给曹,更不能让给李弘。所以我们应该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兖州变成消耗各方实力的战场。兖州战火不断,曹的发展就有限,他就不得不依赖于大人的援助,遵从大人的命令,为大人所驱使。”沮授建议袁绍在帮助曹增强实力的同时,让陶谦深切感受到曹对他的威胁,让他们先打起来,消耗两者的实力。曹和陶谦打起来了,李弘就有机会南下。北疆军一南下,大人就可以出面会盟,联合各地州郡的力量打李弘。这样一来,大人不但可以牢牢控制黄河南部州郡,限制他们的实力发展,还能有效打击和牵制北疆军,从而为大人夺取关中寻得机会。大人一旦占据关中,则实力更为强悍,可以会盟河南各地州郡,从西、南两个方向同时攻打河北,李弘两面受敌,败亡之屈指可数。

  “让兖州陷入连绵不断的战火只是我们夺取关中的手段之一。”田丰认为若想成功夺取关中,还应把势力积极主动延伸到西凉。他建议派人西上凉州,和韩遂、马腾结盟,分裂西凉人的内部,削弱李傕和郭汜等董卓旧部的实力。同时,要充分利用长安错综复杂的形势,支持和帮助长安朝廷部分大臣诛杀侫,尽可能在长安发动兵变,以便获得进占关中的机会。

  袁绍采纳了两人的意见。他让郭图立即到兖州、徐州和青州去一趟,主要目的是合纵连横,如果有机会也不妨挑唆、离间各州郡大吏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在李弘南下攻击之前先打一打,让中原

  接着他让逢纪到豫州拜见刺史袁微,到荆州拜见荆州牧刘表。一是为了筹措钱粮,二是请袁微到扬州去一趟,和袁术好好谈谈。要想让曹和陶谦打起来,袁术还是非常有作用的。这个人现在对曹恨之入骨,而且他恐怕也不想长期待在南方那个偏远的地方。三是请刘表再派个特使到长安去。长安那些门阀官僚,该联系的要马上联系。

  袁绍又让陈琳写了几份密信,由荀谌带着几个武技高超的亲信取道汉中,先和汉中太守张鲁结盟,然后这几名亲信从大散关方向直接进入扶风郡面见马腾。而荀谌则转道南下,到益州蜀郡拜见益州牧刘焉。

  吕布前来拜见袁绍。

  袁绍亲自出府相“奉先,你马上就要率部出关了。我预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吕布笑笑,没有说话,神色显得非常不安。

  袁绍笑道:“这次如果能击败徐荣,我们就能杀进关中,西进勤王。奉先,你不要太过担忧。天子在长安,不会有事的,谅他李傕等一帮侫胆子再大,也不敢弑杀君王。”

  吕布跟在袁绍后面走进府门,和袁绍低声谈笑,但眉宇间的忧更浓。

  袁绍对吕布礼遇有加,完全按上卿的待遇招待吕布,没有丝毫怠慢。吕布住得是豪华宅院,出门是三司规格的仪仗,凡有吕布参加的议事、筵席,吕布都位于袁绍之左,显赫至极。吕布逃出长安时,小皆陷于城内,后来被叛军杀了。袁绍为了安慰吕布,让他安心待在洛,还特意为他娶了个世族之女为。袁绍除了不让吕布介入军政,能给吕布的东西都毫不吝啬地给了吕布,这让吕布感激涕零。

  这次袁绍西进勤王,吕布当然应该义不容辞挥乾而上,但关西的北疆军统帅是徐荣,吕布自觉无颜以对,所以一直没向袁绍主动请缨,但这不是吕布不愿出战的主要原因。

  吕布自从逃出长安后,先是到了南依从袁术,后来又到了洛,有一段时间还在襄的刘表处盘桓了数。接触了这么多州郡大吏,吕布已经非常清醒地认识到,这些所谓的大汉重臣,没有一个人愿意西进勤王。这些人心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权势和富贵,大汉社稷和大汉天子只不过是他们用来装点门面的工具而已,他看透了这些人虚伪的嘴脸。有时候看到滔滔不绝,慷慨昂地高喊着要勤王兴国的官吏们,他恨不得冲上去,一拳打死他们。

  袁绍比这些人更可怕。袁绍在洛做了许多事,比如他把无主土地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任意封赏给自己的手下和关东门阀世族。比如他在洛按照朝廷的模式组建诸府治理州郡,比如他重开太学,大肆招揽各地诸生入学,并从中挑选出众者充实诸府。在这一年里,袁绍在洛大张旗鼓地实施了一系列改制之策,上上下下齐声称赞,尤其是门阀世族富豪们,他们从袁绍的改制中得到了更多的权势和财富,对袁绍极为拥戴。

  汝南、颖川和南等地的门阀世族们毫不犹豫地改换门庭,帮助袁绍赶走袁术,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袁绍的治国策略符合他们本身的利益。相反,袁术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无赖,一个只知道抢劫的不学无术的赌徒,跟着袁术,死路一条。

  袁绍这些所作所为,说起来是为了振兴社稷,但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的王霸之业。霸业有成后,袁绍将干什么?历史上这类例子比比皆是。洛是京都,这里的高门显第都是聪明人,他们心里当然有数。于是各种各样的传言不胫而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传言便是袁绍有帝王之相。

  吕布现在这位夫人出自名门,其家世非常显赫。吕布日常走动频繁,对洛发生的事自然一清二楚。

  袁绍名为勤王,实为攻打关西。关西一不能夺下,袁绍就一不能安枕。

  吕布一心要勤王,当然不愿为了袁绍的霸业而去厮杀。假如袁绍霸业成了,他会舍弃自己的霸业,转而去尊奉天子和朝廷?吕布就算没脑子,他也知道袁绍绝不会去勤王,所以他不愿到关西战场上去,但袁绍非要他去。

  吕布的官太大。一个参隶尚书事的将军,到了关西战场上,他肯定是统帅,但袁绍不会把军队交给他。袁绍既然不把军队交给吕布指挥,又不让吕布带兵亲自上阵厮杀,那他让吕布去干什么?去鼓励士气。吕布的使命经袁绍不遗余力的宣传后,路人皆知。他只要往大营里一站,战旗往上一拉,那就是告诉全军将士要誓死奋战,要西进勤王,要拯救天子。将士们士气如虹,一往无前,这关西的仗,十有**会打赢。

  袁绍知道吕布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东扯西拉,话题都是一些家事,意思是提醒吕布,你欠了我许多人情,可不要忘恩负义。

  吕布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无法开口推辞,只好躬身告退。

  袁绍大为高兴,亲自把他送出了府门。

  张辽一脚踢飞面前的案几,愤怒地高声吼道:“如果你到关西,我马上回北疆,我绝不打自己的兄弟。你难道忘记了当年的雁门关大战,忘记了是谁和我们一起浴血奋战?是谁和我们一起击败了鲜卑人?”

  魏续一把拉住了张辽“文远,我们都是从北疆出来的,要死要活,大家都要在一起,不要说这么伤心的话。”

  “他要去关西,你听到没有?”张辽奋力挣脱魏续,涨红着脸,冲着站在大堂上,面色羞愧的吕布纵声咆哮道“袁绍给你的房子、财宝和女人,能和我们兄弟的性命相比吗?能和死在雁门关的兄弟相比吗?能和死在关中的兄弟和司徒大人相比吗?你要背弃天子,要背弃忠义,要做大汉的叛逆,那你就去做吧。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让死去的兄弟在九泉之下蒙受羞辱。”

  “文远,不要再说了,你让大人好好想想。”李封拍拍张辽的肩膀,小声劝道“大人整天都想着西进勤王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过,去北疆,去找大将军,但他不愿意,说什么大将军也不愿勤王。”张辽转身面对众将,大声说道“如果大将军都不愿勤王,这天下还有谁会勤王?我们去北疆,我相信大将军一定会勤王。”

  “到北疆,那也要去关西,不过是去投奔徐荣将军。”魏续看看面色阴沉的吕布,小心翼翼地说道“徐大人是个好人,他不会因为长安的事而责怪大人。那件事,毕竟和大人没有直接关系。大人也是奉旨行事,事出无奈。”

  吕布摇摇头,走到张辽身边,神色坚决地说道:“我听你的,不去关西了。我们离开洛。”

  “真的?”张辽面色一喜“你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

  “哼…”吕布冷笑“我这辈子,除了你们这帮兄弟,什么都没有。我们走。”

  “到哪?”魏续疑惑地问道“我们不去北疆,到哪?”

  吕布咬咬牙“大将军如果勤王,天子怎会被侫所挟?要想救出天子,只能靠我们自己。”

  “靠我们自己…”张辽看看围在周围的魏续、宋宪等人,吃惊地问道“我们…”

  “对,我想过了,如果我们没有军队,没有一块生存的地方,我们至死都不会救出天子,因为这天下就我们一帮傻子还在天天想着勤王。”吕布双目微红,略显激动地说道“兄弟们如果愿意跟着我颠沛流离,四处征战,愿意跟着我救出天子,那我们现在就走。”

  张辽沉默半晌,无奈地摇摇头。吕布既然不愿回北疆,那就只好随他了。他相信大将军一定会勤王,等到大将军西进勤王的那一天,他一定要拉着吕布,跟在大将军后面杀进长安。

  “去哪?”

  “去河内。”吕布大步向堂外走去“稚叔(张扬)如果还是兄弟,他就一定会帮我们。”

  吕布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到自己的夫人站在大堂外的屋檐下,泪面,伤心绝。

  张辽、魏续等人骇然心惊。刚才大堂内的争吵声一定让她听到了,如果消息出去,吕布和六百多兄弟就完了。张辽对魏续等人使了个眼色,魏续的大手立即握上了刀柄。

  “小月…”吕布轻轻喊了一声,心里痛苦万分。一个子被自己抛弃在长安,魂归天府,一个子却要死在自己面前。吕布心在滴血,恨不能一刀进自己的膛。自己纵横沙场,竟然连一个女人都不能保全。

  “我要跟你一起走。”小月猛地扑进吕布的怀里撕心裂肺一般痛哭起来“我要一辈子跟着你。”

  吕布手握刀柄,泪水霎时滚了下来。

  “带她走。”张辽忽然飞身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出鞘的利刃“带她一起走。”

  出鞘的刀猛然停住。

  “给她穿上盔甲,快…”张辽大声说道“击鼓,让兄弟们立即集结,我们走。”

  出了夏门,吕布和六百多骑急行五里后,突然掉头向东北方向的小*平津关飞驰而去。

  陪同吕布到关西的许攸立即意识到吕布要逃离洛,他正准备命令自己的手下回去报信,却看到张辽的长矛抵到了自己的咽喉上“许大人,要是不想死,你就把我们送出洛。”

  许攸冷笑,对身边面无表情的吕布说道:“大人,你即使逃到了河内,也是死路一条。”

  吕布怒哼一声,抬手给了他一鞭“再说废话,我杀了你。”

  许攸痛得惨哼一声,破口大骂。不过他骂了两句以后,马上没声音了。张辽的长矛刺破了他的咽喉,吓得他差点从马上掉了下去。许攸的十几个随从也被缴了械,被并州铁骑裹挟着,一路狂奔。

  小*平津关距离洛三十里,转瞬即至。

  驻守小*平津关的都尉吴徵看到吕布,非常奇怪“大人不是去关西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大人要去河内?”

  没人回答他。魏续的战刀飞一般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吴徵大怒,指着吕布吼道:“命令你的手下立即退下,否则我砍了他。”

  这时许攸战战兢兢地被张辽押到了前面。

  “吴大人,让他们走。大人要是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

  吕布看到所有的士卒都渡河而去后,这才命令张辽放开许攸。

  “烦请许大人回禀将军大人,诸般恩情,后定当报答。”

  许攸苦笑“大人要去哪?北疆吗?”

  吕布眼望滔滔黄河,仰天长叹“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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